見沐王府這邊眾人起身,高衡卻沒有立刻還禮,而是對沐天波道:“小公爺,我的話還沒說完,請小公爺聽完如何?”
沐天波尷尬地笑了笑,原來高衡還留了後手,自己就說他怎麼會這麼痛快就把昆明還給自己,就算是他不打昆明的主意,恐怕也在其他方麵算計好了。也罷,聽聽他什麼條件,完全沒有條件的話,反而讓人心中不安。
高衡道:“正如我剛才說的,興華軍將昆明整體交還給沐王府的方案不會改變,不過我們也希望沐王府能信守承諾,我們一開始談妥的條件必須要實現。”
果然,說來說去還是繞到這上麵來了,實際上,當日雖然沐天波把談判的權力全權授予白氏兄弟,但他若是能提前知道高衡的條件,恐怕絕對不會讓白氏兄弟應承下來。要知道,雲南物產豐富,如果將全部礦產的開采權都交給興華軍的話,沐王府還玩個屁啊。
但是話已出口,往回收肯定是不行,所以沐天波在來的路上已經跟眾人再三討論,製定了一個方案,既然現在高衡說出來了,自己就把這個方案拿出來,隻要高衡接受,大家就算扯平了。
沐天波立刻拱手道:“這個本國公明白,既然當日興華軍出兵的時候大家已經談妥,我們沐王府也是說一不二,這樣,我這裡有一份礦產地圖,請高大帥過目。”
說罷,沐天波朝白寒鬆使了個眼色,從懷中掏出一幅地圖交給了白寒鬆,白寒鬆立刻上前接過來,然後轉身遞給了另一邊的高衡。高衡一愣,嗯?這家夥竟然這麼痛快,這就把礦產地圖給拿出來了?
高衡接過來一看,差點笑出聲來,沐天波千算萬算,愣是算不到自己是穿越眾,南方神劍常年在祖國西南和南部執行任務,對當地的地理知識多多少少是有了解的。他恐怕以為自己真的是安南僑民,所以對雲南當地的情況並不了解,拿出這樣一幅地圖,這不是明擺著糊弄自己嗎?
原來,沐天波給高衡的礦產地圖中,僅僅標注了一些銅礦、鐵礦、煤礦的所在地,比如說曲靖的煤礦,景洪的鐵礦,永寧的銅礦。這些東西說實在話都不是特彆值錢,跟高衡所需要的礦產有很大差距,並且,即便是這樣,沐天波也留了心眼子,這些標注出來的礦產地也僅僅占了雲南礦產很小的一部分。
高衡當時說得很清楚,興華軍要的是雲南的所有礦產,可見沐天波在知道這個條件之後肯定是反悔了,要不然也不會出此下策。
不過高衡可不傻,在此之前,除了他將後世的記憶給勾勒出來之外,還利用在昆明城的這段時間廣泛在民間搜集情報,所以現在,高衡不敢說對雲南的所有礦產了如指掌,但是對興華軍急需的礦產他基本已經了解清楚了。
誰都知道雲南物產豐富,但實際上,按照明代的發展水平,很多礦產其實是用不上的。比如稀土礦、鎢礦、磷礦等等,這些東西就算是給了興華軍也沒用,畢竟科技還沒有發展到這個水平。現在興華軍急需的基本上是金銀銅、煤礦、鐵礦還有最最重要的硝石礦。
金銀銅就不用說了,除了是貴金屬之外,銅礦對於武器生產也有巨大的作用,比如火炮、火銃,甚至未來開發的彈藥,都需要大量的銅。作為軍人,高衡是太熟悉了,後世大部分國家的子彈都是銅製作的,隻有我們的五點八毫米彈藥不是,但我國走的是資源斷絕的情況下依然能大規模生產的路子,是做好了一國單挑世界的準備,所以跟彆國的路子不一樣。
但不管怎麼說,即便是在明代,銅都是很重要的戰略資源。
剩下的煤礦、鐵礦,那是製造總局發展的必須物資,至於硝石礦那就更不用說了,乃是興華軍的重中之重,一支以火器為主的部隊,如果能取得屬於自己的硝石礦,那還得了。現在興華軍的瓶頸就是硝石,目前的方法要不就是從外麵買,要不就是自己用土硝法進行製作。
比如後來的大英帝國,鼓勵人們集中上廁所,然後在公共廁所外麵刮土硝,興華軍目前也是用這種方法,通過繳獲、購買、土硝三個渠道來獲取硝石。
可如果進入雲南之後,情況就大不一樣了。昆明是雲南首府,自然有不少工匠在昆明,即便是沙定洲占領了昆明,還是有不少手藝人沒跑出去,這裡不僅包含沐王府麾下明軍軍械局的人,也有不少民間製作煙花爆竹的手藝人。高衡派人多方打探,終於知道了一個絕密的消息。
原來,硝石就是硝酸鉀的俗稱,當然古人是不知道硝酸鉀這個稱呼的,硝石就是天然的白色結晶,通常產地就是炎熱氣候下水畔的鹽鹵地,或者是在人畜排泄物的堆肥中。後者就是所謂的土硝製作法。
自然界中的硝石往往是土壤中含氮有機化合物在細菌的作用下分解氧化形成硝酸後,與土壤中的鉀質化合而成,所以每當秋高氣爽,它通常呈皮殼狀或鹽華狀析出,覆蓋於地表牆角,這就是所謂的地霜。
興華軍每當這個時候就會組織大量人力刮地霜,把這些地霜收集起來就是硝土。但雲南這裡有個天然的好處,人們都知道,自古以來雲貴川就被稱為益州,三國時代的本草中基本上都要強調硝石產於益州,在雲南,有不少石灰岩溶洞,這些溶洞內往往會有大量硝凝結於石頭上或者沉積在石頭的凹坑縫隙之中。
比如雲南大理,因為特殊的地理構造,溶洞極多,所以多產硝石,這裡也就成為了沐王府的自留地,沐王府組織人力開采這裡的硝石,用於軍事之中。而一些邊角料就可以民用,所以軍械局的老師傅或者是民間製作煙花爆竹的手藝人都知道這些硝石的來路。
興華軍占領昆明之後,廣施仁政,在民間,民眾對於興華軍的好感度急劇增加,在高衡的授意下,不少興華軍戰士找民眾打聽情況的時候,基本上本地百姓都知無不言,言無不儘。高衡自然也就知道了關於硝石礦的事情,顯然,沐天波是小看了高衡和興華軍的本事了。
高衡假裝認真看了看,實際上眼角的餘光在偷偷觀察沐天波等人的表情,隻見沐天波神情有些就緊張,生怕他看出什麼破綻。四大家族都是沐王府的家將,自然對沐天波的心思了如指掌,所以大家也都屏氣凝神,隻要高衡直接拍板,這事就算是完結了。
“嘖嘖嘖,這圖是不錯。”高衡忽然出聲道。
沐天波一愣,隨即接話道:“這麼說高大帥是同意了?那好,這幅圖就送給大帥,這上麵標注的礦產,我們沐王府全部移交,絕不含糊。”
“嗬嗬,彆急,小公爺,我還沒說完,這圖是不錯,不過好像少了點東西。”高衡緩緩道。
如同晴天霹靂一般,沐天波和眾人都愣在當場,該死,還是被高衡這家夥給看穿了。白寒鬆的臉色更是尷尬,站在沐天波身後的白寒楓也是如此,兩人是當日談判的當事人,答應的東西沐王府要反悔,這實在不是光明磊落的舉動。
實際上,在來之前,白寒鬆勸過沐天波,因為你這個地圖實在是太寒磣了,扣扣索索的,你最起碼搞幾個金礦銀礦來顯示一下誠意吧,這圖上一處金銀礦都沒有,你這不是把彆人當傻子嗎?
果然,現在人家看穿了你的小心思,捅破了窗戶紙,這大家不就尷尬了。
高衡起身將地圖還了回去,“嗬嗬,小公爺,諸位,雲南物產豐富,我早有耳聞,按理說不可能隻有這麼點東西,比如金礦、銀礦,雲南盛產白銀,小公爺該不會以為,我連這個都不知道吧。”
該死!可惡的家夥。沐天波臉上的肌肉一陣抽搐,心中暗罵,看來這回是要放血了,高衡不見到真金白銀估計是不罷休的。他立刻變換表情,回頭怒喝道:“混賬!這是你們誰標注的地圖?本國公再三強調,要準確,要準確,你們看看,連銀礦都沒有,這不是糊弄嗎?”
隨即他扭過頭來,對高衡抱拳道:“高大帥,抱歉,下麵人做事不周密。這樣吧,沒關係,銀礦的事情我自己也比較了解,我們楚雄一帶產銀,也有幾個銀礦,我現在做主,都給興華軍管轄。至於金礦什麼的,我們自己也沒有掌握相關情況,大帥試想,如果沐王府控製這麼多資源,早就富可敵國了,雲南也不會這麼窮。”
高衡心中冷笑一聲,資源你們有,問題是你們的開采技術和效率實在是太低,而且不能將這些資源及時轉化成產品。你要把這些礦產都給製造總局,興華製造總局分分鐘給你整個大活。
他看了看沐天波一臉無辜的表情,既然你自己不體麵,那就隻好幫你體麵一下了。高衡拍了拍手,範玉上前一步,也從懷中掏出了一幅地圖。高衡指著地圖道:“其實,我們興華軍也準備了一幅地圖,既然雙方當日商定了條件,我興華軍多少要對礦產情況有所了解,我們將了解到的信息都標注在地圖上,請小公爺過目。”
範玉上前將手中地圖遞了上去,沐天波打開地圖,眾人湊上去一看,頓時發出了一陣驚呼。沐天波更是顫抖著雙手,嘴唇不斷蠕動著,“這,這,這。”
隻見這地圖上密密麻麻標注了各種礦產的位置,廣南府的金礦、楚雄的銀礦、曲靖的煤礦、景洪的鐵礦、永寧的銅礦,最重要的是大理的硝石礦,這等於把沐王府的老底都給掀了。不僅如此,高衡還標注了茶馬古道的位置。從車裡宣慰司,到大理,再到麗江,然後是北麵的朵甘和烏思藏都司,整條茶馬古道一覽無餘。
高衡說道:“根據協定,茶馬古道也是我們來管,用來互市,交換戰馬和進行貿易。”
“不!”沐天波下意識道。
話一出口,白寒鬆等人便暗道一聲不妙,這是當麵否認協議?
果然,高衡麵色一沉,不悅道:“小公爺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前麵的協議不算數嗎?我們標注的這些礦產絕無虛假,興華軍可以派人和沐王府的人一起去勘察,如果屬實,則由興華軍進行接管。我想小公爺不會不同意吧。”
沐天波此刻顧不上許多了,高衡這麼乾,是要了沐王府的命啊,這都是沐王府賴以生存的資源,都給興華軍控製了,沐王府還在雲南混個屁啊,不就成了興華軍的附庸了。仰人鼻息的日子可不好過啊。沐王府雖然是大明朝廷封的黔國公,但是兩百多年一直在雲南,說是永鎮雲南也不為過,早就成了雲南的土皇帝,現在要他們把命脈拱手讓出來,這怎麼可能?
沐天波硬著頭皮道:“高大帥,這個條件太過苛刻了,如果把這麼多東西都給你們,沐王府還有什麼存在的必要?恕我不能答應。”
話說到這個份上,就沒意思了。高衡也知道沐天波肯定要弄這麼一出,所以也早就準備好了,形勢比人強,現在沐王府根本沒有跟他討價還價的資格。
隻見高衡臉上露出了憤怒的表情,猛地一拍桌子道:“黔國公!請你自重,雙方有言在先,我軍痛痛快快交出昆明,你們竟然反悔,這是堂堂國公應該有的行為嗎?讓人不齒。”
“你!”沐天波也怒道。
高衡搖頭道:“既然已經撕破臉,本帥也就不端著了,沐天波,昆明還不在你們手上,如果你答應,大家都好說,你要是不答應,昆明你拿不走,這話是我高衡說的,大明皇帝來了都不管用,你的問問,城內外上萬興華軍將士答不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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