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他們衝擊的速度放慢了,打還是不打?”雲梯山陣地上,觀測手焦急地詢問吳榮道。他分明看見正在往上衝的敵軍漸漸停下了腳步,顯然是被對麵龍王廟上的慘狀給嚇到了。
這一下,吳榮他們給孔有德準備的大餐恐怕要落空了,對方不上來,他們很多手段可就使不出來了。孔有德在山下急得直跺腳,這他娘的是什麼怪物,他們從北到南一直打到現在,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一支明軍,為什麼他們的火器如此厲害。
孔有德揪住身邊親衛的衣領道:“該死的,鳴金,讓兄弟們退下來!”
當當當,急促的鳴金聲響起,孔有德不傻,既然對方在龍王廟上有如此的布置,那麼雲梯山上肯定也有,雲梯山的地勢本來就險要,手下士兵進攻的速度沒有龍王廟那邊快,這要是驟然受到打擊,就會立刻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那他的損失可就大了,漢軍八旗的質量跟左夢庚那幫廢物可不能比。
“他娘的!阿木,老子給你沒完,誰叫你打這麼狠的,把老子的獵物驚走了。”山頂上,吳榮一拳砸在了戰壕邊的沙袋上,誰能想到阿木那邊打得這麼凶,孔有德和手下人直接被嚇破了膽,還沒上來就立刻鳴金收兵了,問題是吳榮那邊也是裝填了大量的霰彈,就等著漢軍八旗上來給他們喝一壺,誰能知道對方竟然撒丫子開溜了,霰彈可打不到那麼遠。
一名軍官對吳榮道:“旅座,要不然咱們把炮彈換了,咱們不是能跟龍王廟形成交叉火力嗎?我們調轉火炮,用實心彈轟擊龍王廟陣地的敵人,豈不痛快?”
吳榮搖搖頭道:“建虜目前還不知道我們兩個陣地的火炮可以相互夠到,可以形成交叉火力,所以現在不能暴露,如果我所料不錯,這一陣,建虜是輕敵所致,下一陣他們就不會那麼傻,直愣愣往上衝了,肯定會做出相應變化。若我是主將,一定會采用各個擊破的手段,下一陣集中力量打龍王廟。現在,所有火炮換裝實心彈、開花彈,打他們的炮兵!”
“行了,炮火延伸,打炮兵陣地,快!晚了他們可就溜了!”幾乎在吳榮下令的同時,龍王廟陣地上的阿木也立刻命令炮兵進行炮火延伸,按照之前的安排,敵軍的步兵一退,山頂所有炮兵火力就立刻進行延伸,端掉敵人的炮兵陣地。
轟轟轟,興華軍兩個炮兵營的火炮立刻發威,特彆是吳榮麾下的炮兵,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孔有德剛才指揮炮兵打了個爽不說,他們的步兵到了半山腰又下去了,讓雲梯山的興華軍撲了個空,眼看著龍王廟那邊打得熱火朝天,自己這裡冷鍋冷灶的,誰不氣憤。
吳榮的命令一下,炮兵們立刻操作,更換炮彈,對著山腳下的清軍炮兵就是一陣猛轟。對方早就進入了射程,並且戰前他們用石灰粉標記了點位,所以現在,根本就不用瞄準,隻要把火炮調整到覆蓋標記點位的角度即可。
上百顆實心彈、開花彈朝著清軍的炮兵陣地就紮了過去,山腳下的左夢庚早就魂飛魄散,眼看著龍王廟頂端噴射出幾十顆小黑點,由遠而近,越來越大,仿佛還帶著灼熱的氣浪,他有些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自己正在潰退的部隊根本就是活靶子,不知道這一輪又要被炸死多少人,可是預想中山坡上的慘狀沒有發生。反而左夢庚的耳邊響起了一片爆炸和慘叫聲。
左夢庚睜眼一看,如墜冰窟,隻見己方炮兵陣地上,爆炸的火球,四散的碎片,抱頭逃竄的炮兵,歪斜的火炮共同構建了一幅地獄圖畫。
濟爾哈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大罵道:“阿其那!塞思黑!他們的火炮為什麼能打這麼準?為什麼?”
轟隆,驚天的爆炸聲響起,一朵巨大的黑色蘑菇雲騰空而起,原來,不知道興華軍哪一門火炮打出的實心彈好巧不巧竟然正好打中了清軍炮兵陣地上的一個發射藥桶存放地,要知道,清軍托大,本以為明軍沒什麼戰鬥力,所以清軍炮兵們並沒有太當回事,按理說,發射藥不應該隨意擺放,而是應該儘量分散,防止敵軍火炮的攻擊,可是孔有德他們並沒有想到對方的火力這麼猛。
發射藥那可是高質量的火藥,被直接命中,立刻發生了爆炸,不僅如此,接二連三的殉爆瞬間到來,轟隆轟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伴隨著衝擊波將清軍炮兵陣地炸了個人仰馬翻。
一門火炮四分五裂,碩大的炮管騰空而起,然後重重落下,就像是加力的超級滾木一般,橫掃了來不及逃跑的炮兵人群,十幾個清軍炮兵被炮管直接砸中,胸骨儘斷,口中鮮血狂噴,倒飛著摔了出去。這炮管一連奪走了數十人的性命,這才停了下來,還有幾個倒黴的家夥被在地上骨碌碌滾動的炮管砸中小腿,頃刻間骨骼變形,整個人往前撲倒在地。
“再放!急促射!把敵軍炮兵徹底摧毀!”吳榮和阿木咆哮著,興華軍將士們帶著滿腔怒火以最快的速度刷膛、裝填,然後重新開火。興華軍的製式開花彈跟明軍那種動不動一炸兩半的開花彈可不一樣,那是數百個破片和填充鐵珠均勻噴灑的開花彈,每一顆爆炸,都能把周邊數十步的地方變成死亡地帶。
相對於摧毀火炮,殺傷炮兵是更加有效的辦法,不論多麼厲害的武器,最終的操縱者都是人,隻要把這些炮兵全部乾掉,濟爾哈朗就算火炮再多又有什麼用,炮兵這種東西可不是誰都能玩得轉的。明軍炮兵除了神機營這種精銳有係統性的訓練方式之外,各地的炮兵訓練水平都是參差不齊,他們不像興華軍這種用科技的力量來提升戰鬥力的軍隊,普通的明軍炮兵更多的是經驗,隻有經驗豐富的炮兵才有準頭,否則就是胡亂轟打。
興華軍對於孔有德麾下炮兵的殺傷是非常致命的,很快,抱頭鼠竄的清軍炮兵就被掃倒了一大半,很多受傷的人倒在地上,哀嚎慘叫,祈求同伴能拖著他們逃出煉獄,可是剩下的人自己都自顧不暇,哪還有多餘的精力來管傷兵。
興華軍的火炮瘋狂開火,這次出戰,高衡做足了準備,興華軍上下都知道,早晚有這麼一天,所以早在他們從揚州回來之後,就已經在著手準備今日一戰了,所以此次出擊,興華軍攜帶的彈藥非常充足,應付目前的作戰強度沒有任何問題,而且是摧毀敵軍炮兵,要知道,一旦敵軍炮兵失去威脅,那麼戰場形勢將會發生巨大傾斜,彆的不說,濟爾哈朗沒有遠程威脅他們的手段了。
“好!打得好!就是這樣,廢了建虜的炮兵!”昆侖關城牆上,高衡一邊用千裡鏡觀察戰場的情況,一邊點頭稱讚道。眼見敵軍的炮兵被炸得七零八落,高衡以及城頭的將士們都是異常欣喜,每當一個火球出現,大家都是一陣歡呼,昆侖關城頭洋溢著喜悅的氛圍。
黃昆走到高衡身邊道:“大,大帥。”對於這個稱呼,黃昆目前還有點不太習慣,畢竟是他手底下走出去的兵,這才沒過多少年,就已經成了手握兵權,名震一方的興華軍大帥了。而黃昆不過是個小小的千總,這身份多少有些讓人不適應。
高衡沒有回頭,“黃千總有何指教?”
黃昆搓搓手道:“如此看來,這清兵也沒什麼厲害的,真是不明白,為什麼各地明軍就是擋不住呢?”
高衡放下千裡鏡,看了黃昆一眼,“黃千總,要知道濟爾哈朗麵對的可是興華軍,如果這裡是明軍防守,恐怕早就丟了,不是我看不上明軍的戰鬥力,衛所兵什麼德性,你最清楚。”
“額。”黃昆有些尷尬,確實,興華軍戰力強大,若是換成黃昆手下這些兵來守兩邊山頭,估計早就陷落了。
高衡又道:“況且,這一輪是清軍狂妄,竟然妄圖用漢兵來打下我們的陣地,簡直癡心妄想,可是下一輪就不一定了,濟爾哈朗畢竟是親王,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雖然建虜喪心病狂,但是我們不得不承認,八旗軍還是有真功夫的,至少,他們的戰績可不是吹出來的,不管是農民軍還是明軍,在他們手下都沒討到便宜。”
黃昆道:“可是眼見對方的炮兵已經被摧毀了,他們沒有遠程火力威脅我們,怎麼能攻上山?”
高衡道:“用夜戰,用人堆,隻要想打,什麼方法都可以用,千萬不要小看敵軍。”
黃昆點了點頭,表示明白,雖然這一輪看起來興華軍打得非常凶,但是清兵目前還並沒有傷筋動骨,炮兵損失慘重不假,步兵也隻損失了區區數千人。對於敵軍十幾萬大軍來說,幾千人的死亡,不算什麼,而且是仆從軍,濟爾哈朗等滿清高層可從來沒有把這些仆從軍當人看。
戰場上的炮聲漸漸停止,興華軍的火炮經過連續不斷的急促射,必須停下來散熱,這讓漢兵和漢軍炮兵得到了喘息的機會,他們連滾帶爬衝下山,殘存的炮兵則是拚了命將沒被摧毀的火炮給拉回去,這一輪的攻擊總算是結束了。戰場上隻留下了遍地的死屍和還冒著青煙的彈坑以及被摧毀的火炮依舊在燃燒著,劈啪作響。
受傷失去行動能力的傷兵捂著傷口,在山坡上哀嚎著。
“啊!救救我!我不想死!”一個雙腿被炮彈炸斷的士兵在地上用手撐地艱難爬行著,身後留下了長長的血印,可想而知,如果得不到救治,很快就會流血而死。
“太疼了!疼死我了!”一個被炮管砸中脊柱的炮兵躺在地上,雖然他的意識非常清醒,但是脊柱斷了,整個人就算是廢了,隻能眼睜睜看著同伴全部撤走,留下自己在戰場上等死。
“給我個痛快吧!”一個肚子被破片擊中的綠營兵倒在地上,腹部花花綠綠的零件不斷流出來,他絕望地用手不斷將這些零件拿起來,想要塞回肚子裡去,一邊祈求著誰能給他一個痛快,讓他告彆這煉獄一般的戰場。
但是沒有人能伸出援手,在下一輪攻擊到來之前,誰都不敢上前,清軍下意識往後退了一二裡。
清軍大陣之中,一群群傷兵互相攙扶著走了回來,“渾蛋!渾蛋!廢物!一群廢物!”陣中傳來了濟爾哈朗瘋狂的咆哮聲,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炮兵被摧毀,這種事情放在任何一個主將身上應該都忍不了,更何況這是濟爾哈朗辛辛苦苦搜羅的火炮和炮兵,一股腦交給孔有德,這麼快就損失大半。
左夢庚和孔有德跪在濟爾哈朗的麵前瑟瑟發抖,孔有德還行,雖然損失慘重,但一方麵步兵沒有遭到打擊,另一方麵誰也沒想到對方的火炮竟然如此厲害,再加上孔有德本身在清軍中的地位,料想濟爾哈朗多多少少還應該講究些情麵。
但是對於左夢庚來說可就不是一回事了,方才他在濟爾哈朗麵前各種表現,結果最後交上了這樣的答卷,濟爾哈朗怎麼受得了,最重要的是,綠營兵戰鬥意誌實在是太差勁了,雖然敵軍火炮厲害,但也不至於被轟了一波就潰散了,要是這樣,濟爾哈朗以後還怎麼敢用綠營兵。
“殿下,殿下!再給奴才一個機會吧,這次是沒摸透他們的情況,再給奴才一個機會,奴才一定帶人把龍王廟打下來。”左夢庚砰砰磕頭道,磕得額頭都出血了。
濟爾哈朗有些厭惡道:“本王說了,你沒有資格稱奴才,通過你們綠營兵剛才的表現,你現在更加沒有資格。”
左夢庚立刻改口道:“是,小人該死,小人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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