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語氣認真,孟筂卻在霎時白了臉。
杜薇若卻沒有就此停下,認真的看著她,又說道:“你們感情好,我知道你辦法接受,但你要永遠逃避下去一輩子不麵對嗎?如果他還在,他一定不會願意看到你那麼生活。”
這是第一次有人那麼赤裸裸的那麼攤開這件事說,孟筂臉上的痛苦更甚,她仰頭喝了一大口酒,低低的說道:“彆說了。”
杜薇若卻沒有停下來,又繼續說道:“不,我要說,哪怕以後你不肯再把我當成朋友。你一向喜歡把責任往自己的身上攬,老孟,你給我聽清楚了,他的事情,和你一點兒關係也沒有!是他的新婚妻子開車撞了他!殺人凶手早已經伏法,你為什麼不肯放過你自己?你遠走他鄉不願意麵對,是因為心存愧疚,但這事和你並無任何關係,是他們的家庭矛盾導致了悲劇的發生。”
說到後邊兒,杜薇若的聲音裡已帶著悲愴。沈延習的事兒當初鬨得很大,許多校友當時都自發的為他送行。他那麼開朗的人,人緣又一直很好,誰也沒有想到他會就這麼就離開了。
儘管那段時間各大媒體都在報道,就連到現在,也可以搜索得當初的新聞。但這還是孟筂第一次知道沈延習車禍的緣由。她隻知道他是車禍離世,卻並不知道是死於新婚妻子的車輪之下。
她既震驚又不可思議的看向杜薇若,杜薇若的情緒慢慢的平複下來,說道:“他的新婚妻子在和他領證之後才發現他的前女友有了他的孩子,並且他的母親還準備讓這個孩子生下來。她恨自己被欺騙,大吵一架後便開車撞向了他。”
沈延習當場便死亡,甚至沒來得及送去搶救。這一切的悲劇,來自於他的母親,如果當初不是她非要隱瞞著打算將孩子生下來,就不會有後來的那麼多事。這個孩子的存在沈延習在婚前並不知道,如果及時的同新婚妻子坦白,悲劇也許就不會發生。
孟筂在杜薇若說完後先是握著啤酒罐呆呆的坐著,幾秒之後眼淚大滴大滴的落了下來。尖銳的疼痛在胸腔裡蔓延開來,她不敢去想當初的細節。不敢去想象當時沈延習的震驚與絕望。
孟筂的眼淚越掉越快,卻一點兒聲音也沒有發出來。杜薇若丟掉了手中的啤酒緊緊的抱住她,說道:“哭出來,老孟,哭出來。”
可孟筂哪裡哭的出來,巨大的悲傷將她包裹中,心臟像是被人緊緊的攫取住一般,她幾欲喘不過氣來。她想要叫出沈延習的名字,可喉嚨裡像是被堵塞住了一般,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蜷縮起身子來,想要減輕痛苦。眼前的燈光變得模糊了起來,她的世界陷入了黑暗之中。
孟筂再次醒來,房間裡不隻有杜薇若,沈子業也在。她躺到了床上,他們麵色焦急的看著她。見她醒來,沈子業沉聲問道:“有哪裡不舒服?我們馬上去醫院。”
孟筂決絕的吐出了一個‘不’字,便將臉彆到了一邊,誰也不去看。她明明是清醒著的,可外界的一切都像是被屏蔽了一般,她甚至不知道杜薇若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眼淚順著眼角不停的留下,枕頭上濕去一大半。沈子業沉默的坐在一旁,沒有替她擦淚水,也未安慰什麼。一旁她的手機停了響響了又停,最終歸為平靜。
她不知道流了多久的淚,到最後眼睛裡再沒有淚水了,她就那麼呆呆的看著天花板。像是完全忘記了一旁還有沈子業在。
她想起了許多事兒來,想起沈延習結婚的那段時間裡所說的種種。她那時候隻是聽著,自覺不方便插手他的家事,所以保持著沉默。
如果,如果當時她勸勸他,同他的妻子坦白,是不是就不會發生後來的事兒了?
她突然想起了那個孩子來,渙散的瞳孔慢慢的聚光,她側頭看向了沈子業,艱難的開口問道:“孩子,那個孩子……”
她的聲音啞得厲害,沈子業知道她的意思,說道:“已經不在了。”
沈延習的去世對齊悅的打擊很大,她同她的父母兄弟吸著沈延習的血,在他離世後終於意識到了他從前對她的好。她痛苦懊悔任由家人擺布走到了這結局,整日流淚滿麵。
她已後悔,但她的父母卻看不到,還想借著這個遺腹子來向沈家獅子大開口大撈一筆,沈延習的葬禮還未結束,就逼著她去沈家借著肚子談判。
她第一次有了自己的主見,去了,但隻是去送沈延習最後一程。回到家中,因未帶回沈家的答複被她的父母破口大罵。她在當晚收拾東西離開了父母家,找了一小旅館住了下來。
也許是因為沈延習去世的打擊太大,也也許是因為彆的原因,幾天之後她感覺不到肚子裡的胎動去醫院檢查,被醫生告知已經胎死腹中。
她大哭了一場,但這對孩子來說,未必不是好事。他一定不願意出生在這樣的家庭裡,被外公外婆當初搖錢樹,永無止境的索取。這對未出生的他來說,也許是一種解脫。
但這個孩子的離去,對沈延習父母的打擊無疑是大的。如果有這個孩子,還能看到希望,那座宅子也許不會像今日一樣死氣沉沉。
其實這也是在預料之中的,如果那個孩子還在,那天齊悅見到她就不會是那副樣子了。
孟筂緊緊的閉上了眼睛。
這一晚她都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淚,乾涸的淚水在蓄積後自己就會順著臉頰流下。她如形似走肉一般,甚至抬不起手去擦。
她一直都是那麼一副呆呆的樣子也許嚇到了沈子業,到了下半夜時他叫了醫生過來。孟筂不拒絕也不配合,醫生問她些什麼她也像完全聽不見似的。到最後直接就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天明後,她的父親過來了。同她父親一起來的,還有呂醫生。他見著孟筂仍是像從前一般,溫和的同她打招呼。但孟筂並沒有說話的欲望,將臉側到一邊閉上了眼睛。
她不肯溝通呂醫生也毫無辦法,在同沈子業不知道談了些什麼之後離開。
他們倆離開後床邊就隻剩下孟其元一個人,他將孟筂冰涼的手握在手裡,輕輕的說:“阿筂,阿筂,你看看爸爸好嗎?”
他的語氣裡充滿了擔憂,孟筂終於睜開了眼睛來,她想擠出笑容,但最終卻沒有能擠出來。她的唇蠕動了一下,過了好會兒,才啞聲說:“不用擔心爸爸,我沒事,睡睡就好了。”
她開口眼淚又大滴的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孟其元手忙腳亂的替她擦著,擠出笑容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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