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寧哪會不知道她又誤會了,苦笑著解釋道:“不是你想的那樣,而是……”
可她已經轉身離去,留他在原地無聲歎息,如今他們能好好將話說完的時候不多,通常是一言不合不歡而散,從她搬離明桂雲居那日起便沒有回頭。
池真真未走出緝事司的門便已後悔,她怎能為著意氣不管池小誌?
近來她時常出入妙雲寺,有阿音和女先生陪她散心,日子還捱下去,燒燒香念念經,心態如暮氣沉沉的老年,今日與檀寧見一麵,她又是幾夜不得安睡,這回是最後一次,最後一次來求檀寧,待池小誌的事結束後,她打算去寺中長住,遠離紅塵是非,也遠離一切與檀寧有關的可能,至於他要娶誰與誰成親,她已無力顧及,哪怕他還有幾分真心掛念著她……
待回到適才與檀寧相見的地方,屋中卻空無一人,不知他去了何處。
池真真等了片刻,忍不住走到裡間,看見裡頭隻有一張木床,連幅床帳也無,窗前的木桌上放著壺冷茶,條件簡陋到了極點,忍不住心頭微酸,其實他也不好過。
門外傳來聲響,聽腳步聲有兩個人,池真真不願在人前露麵,便站在裡間沒有動。
雪仍在下,發出輕微的簌簌聲,檀寧不知在同誰商議要事,說話的聲音極低,池真真自是不屑偷聽,隻聽檀寧吩咐完畢,那另一人要走時,檀寧忽地略提聲叫道:“西河,記得做得乾淨些,彆留下痕跡。”
原來是杜西河,此人是檀寧身邊的親信,想來他們有正事,她慶幸方才沒有貿然現身,否則像是故意偷聽。猶豫片刻,池真真走出去卻發現檀寧竟也不在,她跺跺腳,搓揉著差點被凍僵的手,匆匆往外去找人。
雪地路滑,池真真沒有留意身後,等她意識到危險之際,已被猛地人推入水中,刺骨冰寒襲來的瞬間,她幾乎動彈不得,拚命掙紮了數息便沉入水底,死亡來臨前,隻瞧見一道模糊的人影立在水邊。
——池真真大口喘息起來,每每想起死前的一幕便似刺骨寒意浸身,渾身顫抖從椅中站起來,卻在下一刻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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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便到了四月二十一,阿音天不亮就起床,帶著英兒幾個做好出門的準備,聽說大人要帶著姑娘去城外彆莊遊玩一整日,晚上怕是要在那裡住一晚。
忠誠伯府提前一日叫人送來些衣料首飾,不知他們如何打聽的消息,知道檀寧要帶池真真出城,特地早早送了生辰禮來,可檀寧早有吩咐,安華縣主派來的人見不著池真真,悻悻地走了。
阿音將東西拿給池真真過目,衣料皆是粉色,幾件首飾樣式俗不可耐,明顯意有所諷,她沒有生氣,心平氣和地把料子賞了院中丫鬟做衣裳,首飾改日拿出去融了打成新樣式的頭釵,總的來說是她賺了。
晚間,檀寧回到明桂雲居知得此事,便要將伯府送的都扔出去,池真真一臉淡定地勸道:“想來安華縣主也是好意,粉色襯我的身份,日後就算我能入伯府的門,也做不了你的正妻。”
檀寧立時黑了臉,可他正韜光養晦積蓄勢力,將本該屬於自己的爵位拿回來,與伯府還未到翻臉的時候,實在給不了她會以正妻之禮迎娶的保證。
此前他們一直默契地回避談及此事,如今池真真卻毫無顧忌地直接挑明,明亮雙眸看著他,似篤定他無法作出回答,檀寧心中微微刺痛,卻說不出話來。
她怎能如此淡然道出他不願麵對的事實,是已經不在意了嗎?
那一日雨天,他換了乾衣回來,看到池真真倒在地上,嚇得魂飛天外,請來看病的大夫卻說不出所以然,奇怪的是她清醒後隻說冷,其他再無病症,便像個沒事人般一心盼著生辰之日到來,期待在彆莊與裴氏夫婦見麵。
檀寧直覺不對勁,可他卻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勁,隻能更小心翼翼地待她,即使兩人宿在一處,也不纏她索歡,說起來已有好些日子不曾真正成事。
天光大亮,池真真聞到濃鬱的花香,睜開眼沒看見檀寧,卻看到屋中擺著深深淺淺各色香花,都是才剛從枝頭剪下,花瓣上猶沾著晶瑩的露珠。
她帶著一絲迷蒙坐起身,阿音聽到內室的動靜,笑著進來服侍她穿衣:“姑娘芳辰,大人一早送來許多鮮花,外麵還有許多。”
可惜一會兒姑娘用過飯便要出城,這些花兒擺在這裡看不了太久。
池真真伸手輕輕碰觸一朵盛開的丹朱,低聲道:“芳顏易敗,不看也罷。”
她今日還有更重要的事,借著生辰終於要與裴文柳、方映畫再次相識,心已經被重逢後說些什麼做些什麼填滿,再容不下彆的事,等早飯擺好,她心不在焉地用了幾口,便要放下筷子。
“姑娘,您嘗嘗這碗卷魚麵,是大人特意讓人準備的。”
提起檀寧的名字,池真真更無甚胃口,卻也起了一絲疑惑,怎地沒看到檀寧,說好出城的事又要泡湯?
正在這時,英兒快步走進來回話:“大人已備好車,正等著姑娘呢。”
池真真生辰,她們幾個丫鬟也能跟著出城散心,一個個激動又開心,大人看重姑娘,連帶著她們也跟著過上好日子,巴不得兩個主子能一直好下去。
隻有阿音心中有個模糊的猜測,她家姑娘,大概,可能,想把大人給踹了……
出城的路很順暢,也許是想到即將如願見到裴氏夫婦,池真真的心態放鬆三分,對檀寧的態度也愈發心平氣和,不僅謝他花費心思準備香花和可口的早膳,還給了個淺淺的笑,美得檀寧騎馬走在前頭,不自覺唇角含笑,一路上不知勾去多少女子的芳心。
到了彆莊,池真真幾乎按捺不住飛揚的心情,想飛奔進去,尋找此時尚未相識的“舊友”。可她失望了,彆莊打理得十分清幽,迎上來的管事恭謹請安,帶一眾下人上前祝賀她芳辰吉樂,除此之外,並沒有她想見的人,不禁回頭問道:“裴先生與他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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