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峰沒有理會這些人。
同是縣城裡逃出來的,至少目前都有吃有喝帶著乾糧,暫時對他們構不成威脅。
把行李搬進小帳篷,讓林瑩瑩與公玉謹進裡麵躺下,他升起一堆篝火,對坐在板車上,滿臉痛苦表情揉腳的林思泠開口。
“泠丫頭,非常時期,你娘和公玉哥哥身體不好,就由我們兩人輪流守夜。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好嗎?”
他不是鐵打的,必須要得到休息。思來想去,隻有林思泠能派上用場了。
林思泠麵無表情:“好。”
邢峰沒有管她是否有情緒,讓她下車坐火堆邊,有什麼動靜就叫喊。自己爬上板車,直挺挺躺著睡了。
林思泠撿了一根枯枝丟進篝火裡,努力睜大眼睛,和一身的疲憊作鬥爭。
過了會兒,覺得光睜眼睛不行,她從懷抱的小包裹裡摸出一點乾果,偷偷含進嘴裡。
酸酸甜甜的味道,驅走睡意。
不遠處窸窸窣窣,她抬頭一看,一個女人匍匐在離她不遠的草堆裡。目光呆滯,死死盯住她的嘴。
她每一咀嚼,就換來對方唇瓣不自覺地蠕動,仿佛在吞咽口水。
林思泠吃完嘴裡的乾果,再不敢拿食物出來了。
那女人的眼神和動作,令她既心悸又惡心。
經曆白天被搶的事件,她不再認為所有的女人孩子是弱勢群體,值得憐憫同情。
荒年將所有的難民變成了鬼。
他們喪失理智,食人、自相殘殺、無惡不作,就為了一口吃。
他們確實是不幸的。但同時,也是將不幸加諸身邊無辜者的殘忍凶手。
她不願去理會那女人。但隔了會兒,見她沒動靜的女人,膽子似乎大了起來,慢慢朝她爬了過來——
林思泠握緊一根樹枝。
她想尖叫,想讓那個女人停住,彆再爬向她了!可這會讓她露怯,令人感覺出她在害怕。
離得越近,她越能清楚看清女人骨瘦如柴的身體,以及深陷眼窩裡的貪婪。
那女人拖動著自己,終於在距離她幾步遠的地方停住。再近,就靠近帳篷和板車了。對於邢峰,她多少有點忌諱。
林思泠暗暗鬆了口氣。
“小姑娘,求你……”
女人終於開口了:“求你給我一點吃的好嗎?我餓了兩天了……給一點點……能吃的東西就好!”
她舔舔乾燥裂口子的嘴唇,渾濁視線,攜帶不明情緒,死死盯住林思泠的小包。
她剛剛看得很清楚——
吃的,就是小丫頭從那裡麵掏出來的。
小丫頭腮幫子一鼓一鼓,仿佛一隻愉快進食的小鬆鼠。
那鬆鼠……剝了皮也是好吃的一塊肉!
林思泠一陣惡寒。
不知道為什麼,對於城外這些流浪久了的流民,她沒有多少同理心。
因為這些人的目光和表情非常瘮人。
明明他們在可憐地向你乞討,可你就能感覺到,你在他們心目中,才是砧板上的那塊肉。
“小姑娘,求求你……我快死了……給我點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