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明珠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笑，目光溫柔地落在藺雪茹身上，“妹妹真是寬宏大度，然而你的寬容，紅拂妹妹或許並不會心存感激。她依仗著王爺的寵愛，常常舉止失當，這在她入府之初便已不是什麼秘密。我還曾以為，王爺親自提出讓你入門，意味著你在王爺心中所占的位置足以與紅拂比肩……”
說到這裡，薑明珠輕輕搖了搖頭，眼中滿是複雜的情緒，“王爺真是福澤深厚，能得妹妹這般知書達理、溫婉賢淑。即便是受了委屈，仍能主動退讓，這不正符合王爺對我一直以來的期待嗎？隻是我這個人啊，偏偏不吃強硬那一套，王爺的威脅對我來說，並不起作用。”
藺雪茹聞言，手下意識地緊緊攥住了手中的手帕，那細膩的紋理在她指尖留下了微微的印痕。
“王妃……已經知曉王爺來探望過我的事情了？”
她的聲音微顫，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王爺特意前去探訪妹妹了？”
薑明珠故作驚訝，隨即恍然狀，“原來如此，難怪妹妹這麼早便前來訴說此事，難道說，王爺也對你用了對付我的那一套方法？”
提到墨奕宸在北鎮王府那次毫不留情的命令——“不得對紅拂有任何冒犯”，即便是麵對薑明珠心中滿含的恨意，藺雪茹心中那份屈辱與憤怒依舊如潮水般洶湧而至，幾乎要將她淹沒。她的眼眶逐漸濕潤，淚光閃爍，對著薑明珠袒露了心聲：“是……王爺說，彆癡心妄想了，紅拂在他心中是獨一無二、無法取代的……”
言語間，藺雪茹的聲音已幾近哽咽，片刻的沉默之後，她續道：“王爺讓我清楚地認識到，在這王府之中，名位不過是過眼雲煙。他讓我彆以為當上了側妃，就能淩駕於紅拂之上。不論是在名義上還是實質上，總有一天，紅拂都將是這王府中最為尊貴的存在。”
話音剛落，她低下了頭，任憑淚水無聲地滑落麵頰，那份柔弱與無助，足以讓任何一個鐵石心腸的男人也為之心動。
薑明珠發出了一聲輕輕的歎息，“妹妹，你如今可算是體會到了我的處境吧？在慈壽宮那天，你應該也聽見了，我內心深處是真的想要與王爺和離，寧願被人休棄，也不願再在這王府的牢籠中掙紮。你，明白我的心意了嗎？”
藺雪茹心中一震，猛地抬起頭，“王妃……那天你說的，並非是欲擒故縱的手段？”
她曾認為薑明珠是得了甜頭還要賣乖，竟然以和離為威脅，逼迫太後與王爺不再另納新人。
“誰會用自己的名聲來胡鬨？”
薑明珠的話語中帶著不容置疑的正義感，“如果不是鎮北王做得太過分，我又怎麼會變成一個悍婦？在京城裡，妹妹難道沒有聽說過我和王爺之間的是是非非？”
薑明珠的憤慨顯得那麼真實而不加掩飾，這讓藺雪茹心中的天平開始動搖起來。
她忍不住將心中的困惑說了出來：“既然如此，為什麼現在王爺對您，王妃，如此尊重，事事忍讓，甚至將您的意見放在首位考慮呢？”
“妹妹說的是那次宴會上的事吧？”
薑明珠的眼神淡然而深邃，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妹妹心裡對王爺心生愛慕，自然想在每個角落都能贏得他的寵愛。或許，是因為從小目睹了母親與那些侍妾之間的爭鬥，才會讓你產生這樣的想法吧？”
藺雪茹的臉頰悄然染上了一抹緋紅，嘴裡支支吾吾，一種難以言表的尷尬油然而生。
她想要辯駁，卻發現自己竟找不到合適的言辭。
薑明珠笑了笑，語氣輕柔，“妹妹彆緊張，這樣的心情，人之常情，我能夠理解。但我想告訴你，不必將我看作是爭寵的對象，我與王爺之間原本就誌趣不投，至少在我看來，他更像是我的一個合作夥伴。”
“合作夥伴？”
藺雪茹滿臉愕然。
這個說法與她之前所收集的信息大相徑庭。
王爺對薑明珠的感情分明深厚，不然新婚之夜怎會呼喚“明珠”之名？
沒錯，王爺當時的確是把她誤認為是薑明珠！
這件事，也是後來王爺憤怒的根源。
每次想到這一點，她的內心便被憤怒與不甘所填滿，既怨恨王爺的無情，又埋怨薑明珠的出現！
“我與王爺的婚姻，原本就是太後促成，皇命不可違，要想輕易擺脫這段關係，談何容易。所以，目前最好的選擇，就是我們聯手合作，他給予我王妃的身份與尊重，我則幫助他處理家事，維持內院的秩序。”
“否則，隻會像過去那樣，彼此充滿敵意，無休止的爭吵，鬨得滿城風雨，讓皇室的臉麵掃地……”
薑明珠不疾不徐地剖析了自己與墨奕宸表麵和睦相處背後的邏輯，不管藺雪茹是否完全相信，至少在她自己心中，這一切就是如此。
話題一轉，薑明珠繼續說道：“現在，你能明白，為什麼我當時沒有為你爭取權益，懲罰紅拂了吧？”
藺雪茹的眼中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不服，嘴上卻委屈地說著：“雪茹懂了，王妃您也有您的苦衷。可按照您的說法，就算那天懲罰了紅拂，王爺也不會因此對您有任何不滿……畢竟，王妃您並不在意王爺是如何看待您的，對嗎？”
這話裡行間，不經意間流露出薑明珠言辭間隱藏的縫隙，如同細碎的光線穿過了密不透風的籬笆，微妙而引人遐思。
薑明珠輕笑一聲，那笑聲中帶著幾分溫婉與無奈：“妹妹，我們行走在這繁複塵世間，最重要的莫過於二字——守信。你可曾知曉，王爺應允給我的那份王妃之位，背後承載的交換條件，何等沉重，何等珍貴？”
她的目光微垂，似乎在回憶那不易的承諾。
藺雪茹眉頭緊鎖，那精致的眉宇間寫滿了困惑與不解，顯然她對此並不知情，一片迷茫如晨霧般籠罩在心頭。
“王爺言之鑿鑿，他提出的條件，便是我需得對紅拂保持最大限度的寬容，除非是她先對我發難，否則，我絕不可以輕舉妄動……”薑明珠說到這裡，輕輕挑了挑眉，眼神中閃過一絲意味深長的光，“妹妹，此番言語之下，你是否已心領神會？”
她的聲音雖輕，卻仿佛擲地有聲，敲擊著人心。
“昨日之事，與紅拂交手的是我，從嚴格意義上講，妹妹你畢竟是王爺的人，而非我的。於情於理，我都無權因你的緣故，違背與王爺之間的約定，你不覺得，這是個再明白不過的道理嗎？”
薑明珠的話語如潺潺溪流，緩緩流淌，卻字字擲地有聲。
藺雪茹一時語塞，怔怔地立在那裡，像是被突如其來的寒風凍僵了一般。
她從未預料，自己在薑明珠心中的份量，竟然不如那遠在王府另一端的紅拂，這認知如鈍刀割肉，痛得隱忍而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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