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春草時至今日還記得那晚的事。
“我什麼都跟我爸說了。”
她還記得她坐在自行車後座,扶著她爸的衣服,她爸久久都沒說過話“好久好久以後,他問我,我是想我親媽才去的嗎?”
“我說不是,因為老師說要報答母親生下我的恩情,所以我去了。”
“我爸又問我,他們看到我高興嗎?”
“我說,有一點高興,有一點不高興。”
“我爸又好久不說話,又問我,我高興嗎?”
“我說,有一點高興,有一點不高興。我拿到了一個梨,梨很大我高興,梨又還回去了我有點不高興。”
莞春草雙手從頭發底下抽回來,拉拉被子說“我爸還是好久都不說話,又過了很久以後他才說,以後想要回去,就告訴他,他騎車帶我去,一個人走路去不安全,路上有很多壞人。”
“我什麼都沒說,就說我報答完了就不去了。”
“我爸聽了後,直接帶我回家了,從此以後再也沒提過這件事。”
她說道“直到現在,我們家也沒人再提過這件事。”
也就是說“就算我有親媽,也就那麼說說,我媽才是我媽,我爸才是我爸。”
親爸媽對她來說,就是給她取了個好聽的名字的人而已。
許慕餘胸口始終堵著。
原來她麵對的事根本不算平常,甚至每一刻都在傷害她。
從名字開始,到那盤她眼饞的桃子,到那個給出又要回去的梨,再到讓她記住她那個所謂的“弟弟”的臉,以讓她以後幫扶她那個“弟弟”為止,她沒有哪一刻不是在受傷害。
她的人生也並不是一帆風順的,也不是平淡無奇的,她還那麼小就要接受到那麼多痛苦。她所受到的傷害,她所經曆的辛酸不比彆人少。
可是,她還是很開心。
與其說開心,不如說她的態度從一而終的平和,並不會被這些事乾擾。
“沒必要不是嗎。”
莞春草轉頭看向許慕餘“哭的時候哭,笑的時候笑,不要哭的時候硬笑,不要笑的時候還哭,這樣就好了。”
許慕餘看著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還是那麼澄澈那麼堅定,她的眼神裡有著他難以企及的事物。
他彆過眼“說起來很簡單。”
“做起來是有一點難,”
莞春草也轉過頭去說“比如你不能指望彆人便秘拉不出屎難受地哭出來的時候笑。”
“所以,就做好該做的事就好了。”
拉屎的時候拉不出來就哭,拉出來了再笑。
“……是嗎。”
許慕餘望著天花板。
是嗎,該做好的事,做好就可以了嗎。
“對啊!”
莞春草打了個哈欠“就是這樣,就像現在,我們要睡覺了,要先關燈一樣。”
她困了?
許慕餘這才注意到他們已經說了好一會的話。
莞春草又打了兩聲哈欠,爬起來準備關燈睡覺了“和你聊了那麼多我很開心,但我們真的要睡了,明天還要早起呢。”
外頭連聲蟋蟀聲都沒了,夜已然深了,他們真的聊了很久。
許慕餘看著她關燈回來的背影,叫住她“今晚你……”
“睡了睡了,我困了。”
莞春草關完燈就摸黑一路跑回來,順利地睡在了墊子上“早睡早起身體好,我睡了,你也早點睡吧。”
她睡下的速度極快,許慕餘都來不及開口。
他在黑暗裡找尋她躺在地上的方向,再次嘗試開口,既然她那麼累,就應該上來睡覺“困的話就上來睡覺。”
“你說什麼呢,我不是睡著嗎。”
莞春草躺在墊子上翻了個身,讓許慕餘也早點睡“你看我說什麼來著,聊太多你也犯糊塗了。快早點睡吧,再不睡,我老忍不住跟你說話,這樣我們都睡不著了。”
許慕餘不是那個意思,他想讓她上來睡覺“我是說上來,和、和我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