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劍點了點頭,隨即歎道:“的確,像你我這些人,世代忠良,與燕楚遼或多或少都有著血仇,這便是我們不會投敵的底線,可魏將軍你還年輕,大概不知道徐才雍全家上下三十七口人,無論婦孺老幼,皆戰死在沙場上,隻有當時尚在繈褓中的徐才雍活了下來,是順帝將他救了下來,之後由葉將軍撫養長大,如今親眼目睹了葉將軍戰死在金狼城,你說有這樣的遭遇,徐才雍還會投敵麼?”
魏青聽完不禁動容,沉聲道:“是末將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李劍回頭看向那所簡陋的將軍府,歎道:“我大梁人人儘皆慷慨赴死,隻為將來天下能有太平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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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州軍務交接完畢,魏青準備趕赴並州,防止楚國繞道偷襲。而在確定徐才雍留守金狼城後,十萬士卒人選又成了問題,李劍將手下眾將領召集在一處,傳令下去,不足二十五歲者,家中無兄弟者,退往赤龍城,其餘留守士卒,每人上銀十兩,敲定好留守名單後,李劍率其餘人馬前往赤龍城。
入城後,大軍稍作休整,李劍便下令,命人加固城牆,同時在四麵城牆外再修建起一座甕城。甕城與城牆同高,相距百步,和城樓上中下各有通道相連,經過墨家巨子的巧妙設計後,通道可從城牆處拆卸,以防甕城失守時成為敵軍入城的捷徑,兩城之間則被挖出一條巨大溝壑,灌滿河水,形成一條護城河,平日裡有船隻往返,供將士百姓進出,護城河底埋有頂頭被削尖的竹竿,更以漁網掛鉤,用來埋伏從水路攻城的楚軍,而兩座城樓上更備有檑木、滾石無數,可謂萬事俱備。
赤龍城常年不曾遭遇戰火,物產極其豐富,如今隻需要加足人手,日夜趕工,李劍有信心在十日內將甕城建起,況且有徐才雍和那十萬名同樣視死如歸的守軍在,除非楚國舉兵南下,擋住十日易如反掌。
就梁楚雙方而言,作為中原共主長達三百年之久的梁國手握巨大先天優勢,因其地大物博,有的是時間與楚國硬耗,兩國之戰,不僅僅是軍事力量的比拚,更是國力的比拚,疆土麵積遠遜於梁國的楚國國力不足,光是養著那幾十萬大軍,每日耗費便是一筆巨大開銷,若是不能及早攻占梁國城池,國庫存銀不足,等到發不起軍餉的那一刻,必將內亂,故而李劍猜測,半月之內,楚國必定再次發動攻勢,隻能加快布防,提早為守城之戰做好充足的準備。
當大軍入駐赤龍城時,城中百姓人人自危,擔心爆發戰爭,不少家境殷實的富貴人家原打算舉家向南方遷移,但當得知領兵之人乃是大梁異姓王李劍後,仿佛吃下了一顆定心丸,不僅沒有選擇逃離,反而主動加入到甕城的修建工程中,這個意外之喜,令甕城工期縮短,同時也讓十萬大軍得以時間休整。
雖說在昔年燕楚遼三國將士心中,論領兵才能,司空厲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名將,但在梁國百姓心中,至今未嘗一敗的李劍才是名副其實的軍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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鄱陽城內,李密先、區雲溪二人已於日前喬裝打扮,悄悄潛入梁國境內,準備拜訪那些諜子,而司空厲、百裡勁兩位大將軍則齊聚皇宮內。
司空厲拿著一份雍州境內辛苦傳遞出來的情報,沉聲道:“啟奏陛下,微臣剛剛得到消息,馮靖全已派遣李劍親自鎮守雍州,如今雍州守軍僅有二十萬人馬,且魏青被無故調至並州,如今雍州隻有李劍一人,且涼州守將人選遲遲未定。”
陳雄奇道:“馮靖全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竟敢將李劍放在雍州,是有恃無恐還是一記昏招,二位以為如何?”
百裡勁沉聲道:“當日微臣在百師城內,被梁國謀士以一招空城計擺了一道,同樣的計策,再使一次將威力大減,雖說一直有小道消息傳出,馮靖全與李劍向來不和,但微臣以為,就算他馮靖全再昏聵,也不至於在國家大事上兒戲。李劍若是早早戰死,對梁國有百害而無一利,況且涼州守將是誰,涼州、幽州駐守了多少人馬,我等全然不知,不如等獲悉準確情報之後再做打算不遲。”
司空厲冷笑道:“你當如今情報那麼容易得到?百裡將軍恐怕不知道,為了這一封情報,本將折損了七名諜子,且耽擱了整整五天!如今兩國開戰在即,每一封情報都極難傳遞,況且我大楚不比地大物博的梁國,已不能再等了。若三月之內攻不下雍州,將士們的糧餉都將發不出來!陛下,微臣以為,無論梁國此舉是虛是實,打一場便知分曉。”
陳雄也明白楚國當下的現狀,雖說兵不血刃吃掉了燕國,逼死了李成芝,可燕國國庫卻空空如也,燕王早早便將金銀財寶轉移,連百裡勁都不知道其下落,況且打仗需要的不是金銀珠寶,而是糧草。燕、楚土地貧瘠,遠不如中原肥沃,畝產更是不足梁國半數,且兩國開戰以來,梁國邊境管製森嚴,禁止官民向楚國出售糧草、藥材,從根源上斷絕了一條渠道,若再不能打下梁國城池及時補給,楚國恐將內亂。
看著兩位大將軍,陳雄歎道:“雖說我大楚號稱將士七十萬,與梁國相差無幾,但梁國除去這七十萬正規軍外,還有義軍十萬,更有民夫一百二十萬,為梁國大軍解決後顧之憂,如此對比之下,我大楚則弱上許多。歸根結底,我大楚不過是一座北方蠻夷小國,即便在吞並了燕國後,仍擺脫不了這一事實,一個蠻夷小國,與中原正統的梁國一爭天下,消耗不起,唯有主動出擊,才有一份勝算!司空,便按照你的意思,管他是虛是實,打了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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