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孫倆正在說笑間,張氏手裡拎著厚厚的一摞本子走了進來,嘴裡還焦急地念叨著:
“母親,你看,你快看看,這賬真的愁死我了,聽說今日炭火可又漲價了!”
她這一嗓門吼起來,整個屋子裡輕鬆的氛圍瞬間被打破,聽聞此話的老太太眉頭微蹙,低聲喝道:
“這又怎麼了?嘰嘰喳喳,成何體統!”
張氏還欲言說的嘴唇輕輕翕動幾下,最終閉上,耷拉著腦袋與婆母行禮後坐下,手不由得揉動著那幾本賬本。
藺老太太看她這怏怏不振的樣子,疑惑是不是自己剛那一聲嗬斥重了些,心中生出些許不忍,問道:
“賬目有問題?”
張氏立刻恢複適才的焦灼神色,接住話茬急急道:
“有!......倒也沒有,但是......”
她在老夫人麵前一緊張,說起話來也是磕磕巴巴,藺音心忙從旁寬慰道:
“母親莫急,慢慢說,可還是上次提到的物價一事?”
“正是正是!”
藺老太太端正身子,耳朵豎起,左手垂在桌角一邊,皺眉道:
“到底有沒有問題?心兒,你說,什麼物價?”
“前幾日母親同說我京都許多物品的價格都漲了,尤其炭火,是往年的五倍之多。”
張氏忍不住插話,“現在到六倍了!”
“母親,咱家賬目倒是沒有問題。可您看看這月的花銷,再瞧瞧上兩個月,這差得不是一星半點啊!我從您手中接過掌家之權這些年,就沒遇到光日常開銷,一個月就能花出萬把銀兩的時候!”
藺老太太垂在桌邊的手緩緩攥緊,凝著的眉頭反倒鬆了些,接過她手裡的賬本,低頭翻閱起來。
“物價上漲又不是你我能控製的事,因為些外力因素慌成這樣,是不是嫌我這把老骨頭還算利索,要來嚇上一嚇!”
藺音心低頭偷笑。
這婆媳倆見麵少有和言順意的時候,張氏在藺府是總領全局的當家主母,可一到老太太麵前,仿佛就變成了乖覺的小姑娘。
雖少不了被說上幾句,可她每次挨完批評照舊喜歡來找老太太嘮叨。
而這老夫人,即使厲聲訓斥幾句,之後卻會一板一眼地與她一起解決問題,從不把她晾在一旁。
“若內部賬目出了問題,那是管理不力,原因在咱們自己身上,可現在外麵街市全都這個價,急什麼急。”
藺老太太這樣說實是為了安定張氏,她適才細細翻過幾頁,那些數字確實足夠令人心頭一驚。
“母親教訓的是,兒媳不慌了,您從前可經見過這般境況麼?”
“人老了,什麼事沒遇上過。”老夫人合上賬本,輕歎口氣,“物件漲價,說到底就是一個字,缺。”
“炭火這東西,街市上賣炭郎常年燒製,又不是什麼稀罕物,再缺能缺到哪去呢?”
“這你便是隻說到了表處,燒出的炭若直接放到街市上售賣,自然不缺,可若有人一並買了去,令其他人無處可買,那還缺不缺?”
“缺,那可就太缺了。不是,誰這麼缺德啊!”
張氏氣得出口便罵,藺音心則暗暗敬佩老太太的睿智,隻翻了翻賬本便想到了這一層。
藺老太太冷哼一聲,將賬本放回到桌上,肥妞恰好喵喵叫著跳到榻上,她一把撈起抱入懷中:
“這人呐,為了幾兩碎銀,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
“祖母,這賬本可以給我看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