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堯看了看自己兩個人身上完整的外衣外褲:“什麼場合啊?”
“反正就是……”鬱璐穎翻轉過身去,給肖堯留下一個背:“不怎麼合適的場合。”
“茲茲,茲茲,茲茲,茲茲……”手機振動的聲音在玻璃台板上發出巨響。
“哎喲,誰啊。”肖堯嘀咕著,翻身下了床,拿起手機。
“老婆大人”?
老婆大人一般不會在這個點打電話過來的,出什麼事了?
“喂,沈婕?”肖堯接起了電話。
“我靠,肖堯你在乾什麼啊,”沈婕在電話那頭大聲說:“我跟你說,我對你很不爽。”
雖然沒有誤觸免提,可是沈婕的聲音在這環境下依然很大,肖堯懷疑鬱璐穎能夠聽到。
“怎麼啦怎麼啦?”肖堯能感覺到鬱璐穎投來的目光,顧不上找拖鞋,赤著足在黑暗中摸索著,出了爸媽的臥室門:“我又怎麼了?”
“你沒怎麼,”沈婕在電話那頭發出了清脆的,咬水果的聲音:“我就是很不爽。”
“?”肖堯一頭霧水。
“你為什麼整整一個下午不回我信息?”沈婕義憤填膺地說:“六個小時!整整六個——六個半小時了!”
肖堯好氣又好笑道:“你彆故意學我說話行不行?再說我不是中午剛給你拍了炒文蛤?”
“你也知道是中午啊!”沈婕說:“什麼叫故意學你說話,你這不雙重標準嗎?你拿來要求我遵守的標準,你自己不遵守?”
肖堯想了一下,認為對方所言極是:“娘子批評得對,虛心認錯,堅決悔改。”
“寫五百字檢查給我寄過來啊。”沈婕氣哼哼地說。
“五百字太沒誠意了,一千字吧。”反正自己也沒她家地址。
“你說,”沈婕又咬了一口什麼:“你一個下午都在乾什麼?我給你發了那麼多信息,還給你發了我的晚飯,你都不回。”
“你的四個家庭教師集體請假了?”肖堯笑道:“中午吃飯,給你拍了,然後坐黃包車回了家,然後找人修水管,弄完了以後大掃除,大掃除以後累到爆,直接就睡了一會,這不,剛接到你的電話才醒。”
“2004年還有黃包車?”沈婕難以置信地問道:“等等,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對勁!”
“啊,我有怎麼不對——”
“正常來說,你坐黃包車,然後到家,然後修水管,然後大掃除,然後開始睡覺,肯定會一直發qq跟我直播的,一直嗶嗶嗶嗶嗶,還會發很多彩信來,今天下午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我不是已經認錯了嗎?”肖堯苦笑道:“你說,你不是最討厭我這樣了,怎麼今天……今天還來勁了啊?”
“我就是要來勁,”沈婕說:“我也要讓你品嘗一下這種討厭的感覺,否則你都感覺不到。”
“我忽然覺得你這樣一點都不討厭了,”肖堯趕緊說:“檢查我寫2000字吧。”
“不要逃避問題!你會大掃除?肯定又是使傻妹替你乾苦力吧?”沈婕說:“你說,你是不是跟她一起去東如,太快活了,就顧不上給我發消息了?你半天才接我電話——你倆抱著一起睡呢吧?”
在?能把我家攝像頭拆掉?
肖堯在客廳的博古架前打著轉:“你想到哪去了——修水管和大掃除的時候她確實跟我在一塊,然後她就回她媽媽訂的賓館去放行李了,這不,我倆正要找地方彙合,準備吃大排檔去呢。”
“你不是說剛被我的電話給叫醒嗎?”沈婕說。
“嘖,”肖堯說:“個麼睡覺之前肯定就訂好行程了呀。”
“行吧,”沈婕嘟噥了一聲道:“反正我還是覺得你在哄鬼。”
“哎呀老婆……”肖堯越說越心虛:“她那麼保守的人,對吧?她那種家庭,你還不了解她嗎?”
“確實不怎麼了解,沒有你們認識的時間長,”沈婕硬杠道:“行了,我也不跟你多說了,我家庭老師要來了,沒那麼多閒工夫管你倆的事——反正肖堯你記住,有些事情我可以眼開眼閉,但是你記得我走那天,你答應我的事情。”
哪件事情啊?“把第一次留給你”這件事嗎?
“莫不敢忘。”肖堯承諾道。
“對了,我下午發的信息你記得看,記得給我回——”
門外響起了“咚咚咚”的敲門聲,周叔叔的聲音隨即響起:“小肖?肖堯?來叔叔家吃飯吧,菜燒好了。”
“有人敲你家的門?”沈婕也聽到了什麼。
“啊——”肖堯剛要去開門,卻聽到裡屋傳來一聲“哎,來了!”頓時眼前一黑。
鬱璐穎一把擰開了臥室通向飯廳的門:“來了來了!”
然後給周叔叔開了門,站在門口和他客氣寒暄起來。
肖堯隻覺得渾身都跌進了冰窟冷水裡。
“不是,沒人敲門,”肖堯艱難地說:“是隔壁有人在敲門——我門是開著的,剛,剛才起開的時候開的,通通風,這老房子裡長久沒人住,一股子味。”
肖堯一邊說,一邊竄到了陽台上,生怕鬱璐穎又跑來喊自己,順手彆上了門的插鞘。
隨口撒一個謊,就要撒更多的謊去圓,肖堯內心後悔不已。
所幸,沈婕並未繼續發難,而是說:“那就這樣吧,你去吃晚飯吧,我要掛了。”
肖堯不知道她是信了還是看破不說破,試探道:“那……你睡前再給我打過來?”
沈婕沉默了三秒:“好的。”
肖堯放下電話,兩腿抖個不停,心臟劇烈地狂跳。
比起後怕,他還有一種對自己的,道德不適感。
他甚至有一種衝動,立刻打電話回去,對沈婕坦誠事實,真心痛悔。
也許這樣,還能讓沈婕高看自己一眼。
“大兔,”此時,肖堯身後靠著的陽台門被鬱璐穎敲響了:“你躲那裡麵乾嘛?周叔叔叫咱們去他家吃飯呢。”
“來了,”肖堯定了定神說:“大羊。”
兩個人在隔壁周叔叔家用了晚餐。
周叔叔名喚“周衛東”,75年生人,比肖堯大13歲,如今已近而立之年。
而牆上新貼上去的“囍”字則表明了他新婚燕爾的狀態。
新娘子姓“宋”,是一個看起來頗為溫柔賢惠的女人。
“我們這裡的菜,可還吃得慣?”宋阿姨熱情地給鬱璐穎夾了一筷子菜。
“吃得慣吃得慣,”鬱璐穎忙不迭地回答說:“阿姨做飯非常好吃。”
“菜是我做的,”周衛東笑眯眯地說:“知道你從魔都來的,我特意每道菜都多加了兩大勺白糖。”
呃……
鬱璐穎本想解釋說,周叔叔,我們魔都也不是做菜都要死命放糖的,想了想還是說:“有勞周叔叔費心了。”
飯吃得高興,又有兩杯白酒下肚,在打聽了一堆魔都生活趣聞之後,周衛東又打趣地問起兩個人有沒有給將來的小孩取好名字起來。
“你有屏病)啊你,”宋阿姨用東如方言罵道:“切你的飯,人噶還高中生。”
“周叔叔,”肖堯不動聲色地問道:“您取好了沒有啊?”
周衛東露出了一臉“我可就等你來問了”的表情:“我們兩個也不著急,我們都還年輕,事業上也要多打拚,東如縣是計劃生育模範縣,我們兩個都是體製內的,肯定隻會要一個小孩,所以不著急,不著急。
“不過名字嘛,我倒是起了一個。”周衛東接著說道。
“你喝多了,跟外人說這些乾嘛?”宋阿姨嗔道。
“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單名一個‘嵩’字如何?”周衛東道。
“周嵩?”肖堯恭維道:“好名字,周叔叔喜歡嵩樹啊。”
“不錯,”周衛東道:“嵩樹象征著堅強、勇敢和不屈不撓的品質。嵩樹是一種經受住風雨考驗的大樹,它的生長速度緩慢但穩定,寓意著耐心和毅力。嵩樹也代表著智慧和長壽,因為它的枝葉茂盛,可以提供庇蔭和庇護……”
肖堯用右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慢慢摩挲著,掩護著自己偷偷打了個哈欠。
用完晚餐之後,肖堯本想帶鬱璐穎出去浪,卻被鬱璐穎以“太累”為由婉拒了。
“而且這外麵好黑啊,”鬱璐穎站在肖堯家的陽台上,雙手撐著陽台的欄杆:“連燈都沒有幾盞,看起來好嚇人啊。”
“有什麼好嚇人的啊,”肖堯不以為然道:“隻是黨校裡麵省電不開燈而已,外麵還是很熱鬨的——你彆真把我們這當鄉下地方了?”
“那出去有什麼好玩的?”鬱璐穎噘嘴問道。
肖堯想來想去,好像也沒什麼好玩的。
起碼一時半會找不出什麼,魔都沒有的東西。
“不然去湖邊露台跳廣場舞?”肖堯提議道:“挺熱鬨的,年輕人也多,蠻好玩的。不像魔都,都是老頭老太在跳。”
“大兔紙,你隨你女兒啊?”鬱璐穎轉過身來笑道,用兩肘頂著陽台的扶杆,背靠在上麵。
“什麼話,我女兒隨我。”肖堯躥撮她道:“怎麼樣,去不去,去不去?”
“可算了吧,”鬱璐穎笑道:“就算去,也是我看著你跳——大庭廣眾在外麵跳舞,我是跳不出來,多難為情啊。”
聽到“大庭廣眾在外麵跳舞”九個字,肖堯又麵露不安的神色。
“怎麼了?”鬱璐穎問他。
“沒啥,”肖堯說:“下午你姐發消息來,說,前陣子我和她在t大的橋上跳舞,被人拍下來了放網上,現在好像有點小火?”
“啊?”鬱璐穎怔了一下:“你倆啥時候到t大去了?”
“就那次,咱們不是測試共生極限距離來著嘛……”
“哦哦哦,對對對,”鬱璐穎說:“怎麼啦?走紅網絡不是蠻好的,明天去網吧,給我也看看。”
“嘖,”肖堯說:“我是沒什麼啦,這不是你姐擔心被她爸媽看到嗎?”
“不會的啦,”鬱璐穎道:“國際互聯網這麼大,哪兒就那麼巧。”
“是說也沒錯啦。”肖堯有點沒底氣地說。
“哎,大兔紙,”鬱璐穎忽然搖了搖肖堯的胳膊:“我想吃西瓜。”
“吃。”肖堯伸手去拉陽台的門:“我去給你買。”
“要冰的。”鬱璐穎說。
“好好好。”肖堯說:“冰的。”
結果,鬱璐穎又說她一個人待在這房子裡會害怕,兩個人一起穿上鞋出了門。
“你這裡外麵到晚上真的好黑啊……”鬱璐穎緊緊扒拉著肖堯,左顧右盼道。
“怕人還是怕鬼?”肖堯笑著問她。
“鬼有什麼好怕的?”
“人也不用怕,”肖堯說:“這黨校裡麵啊,他是有門衛的,一般來路不明的人進不來。”
“我看你白天就這麼大搖大擺地進來了。”鬱璐穎指出。
“那是刷臉認證,門衛都認識我。”肖堯告訴鬱璐穎。
“哦……”鬱璐穎說。
兩人走進黨校的操場時,總算有了一盞顏色慘白的路燈。
這路燈把他倆手拉著手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站在操場的入口,兩個人巨化的影子卻能一直蓋到花壇上。
鬱璐穎緊緊扒拉著肖堯的手臂,眼睛注視著地麵上的兩個黑色身影,好像是無限延伸的線條。
影子伸展在地麵上,宛如黑色的細長繩索,相互交織、錯綜複雜。肖堯的影子高大筆直,仿佛一個庇護的遮蔽物,而鬱璐穎的影子纖細柔弱,與他的影子相互交錯。
鬱璐穎望著兩個影子的延伸,放鬆了緊握的手臂,將手溫柔地放在肖堯的手上,兩人的影子交織成一個聯結的圖案。
要是未來也能像這影子一樣好長好長,該有多好,肖堯想。
鬱璐穎戳了戳肖堯的胳膊,肖堯配合著她,用兩個人的臂彎擺成了一個愛心的形狀。
接著,他們又一次用手指擺出了兔子、羊、狗和貓的形狀。
肖堯真是佩服鬱璐穎的想象力,還有她的動手能力。
“對了,有個事情和你說。”肖堯說。
“嗯。”
“剛才吃晚飯之前,沈婕不是打電話來嗎?”肖堯說。
“嗯。”
肖堯把電話裡的內容大致說了一通,叮囑鬱璐穎到處彆說穿幫。
“什麼呀,”鬱璐穎一下子不高興了:“你乾嘛跟她撒這種謊,那樣我豈不是成了,成了……”
“唉,我也覺得這樣不好,”肖堯撓了撓自己的頭,又撓了撓鬱璐穎的胳膊:“當時就是嘴一禿嚕,下意識地,怕她生氣嘛。”
“她要打翻醋壇子,當初就不該跟我提這種要求,”鬱璐穎生氣地說:“當時我們兩個人就說好的,以公開、透明為原則,那時候我在土耳其浴室還幫她講,不要弄到最後我跟她連朋友都做不了了,她還口口聲聲說,不會的不會的……”
“哎呀,你彆怪沈婕,”肖堯說:“要怪,要怪就怪我好了。”
“本來就怪你!”鬱璐穎嗔道:“撒謊的小孩!”
肖堯本想說“要不是你連我給她拍個文蛤都要吃醋,我也不至於一下午沒怎麼回她,被她作成這樣,才下意識撒了謊”,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他既然看出鬱璐穎並不是真的生氣,遂笑嘻嘻地去摟她,準備說幾句逗她的話。
鬱璐穎的手機就在此時,響了起來。
“喂,姆媽?”
……
“嗯,吃好了。”
……
“我沒跟他在一起呀?準備回賓館了。”
……
“沒有,晚飯去他鄰居家吃了,吃好飯我就走了。”
……
“他那個水管子,好像一兩天弄不好——好像屋頂也有點漏。嗯,一點點。”
肖堯匪夷所思地看向了鬱璐穎。
“吃的,吃的炒文蛤呀,姆媽你吃過嗎?天下第一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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