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要去鏡子裡麵乾嘛?”小蘋果說。
“萬一,你說,百分之一,你媽後半夜殺到了,”肖堯解釋說:“我躲哪兒?豈不是傻眼?”
“彆十三點了,她不會來的。”鬱璐穎說。
她本想說“你快上來吧”,硬生生地刹住車。
這話一說出口,自己成什麼了?
其實,這話並不用說,因為肖堯已經屁顛屁顛地從床的另一邊上來了。
“關燈。”鬱璐穎說。
肖堯躺在床上,內心激動而緊張。
繼他們第一次同床“午睡”之後,這是他們第一次同床過夜。
這是人類的一小步,也是我和鬱璐穎的一大步。
肖堯小時候玩過——呃,之前玩過一個霓虹戀愛養成遊戲,叫“人工少女”,裡麵男主隻要和女主一起睡覺就能加親密度,哪怕什麼也不做。
肖堯同學對此深信不疑。
鬱璐穎在兩個人的中間放置了一個枕頭,好像同桌之間的“三八線”,創造了一種隱蔽的界限,可能是怕肖堯再頂到她,或是碰觸到彼此的敏感部位。
肖堯有一點點不開心,但是也在心底表示了理解——他也不想在這個特殊的夜晚,做出任何令對方尷尬的事情。
肖堯輕輕地將手臂伸向鬱璐穎,慎重地摟住了她。
他能感受到她的體溫,她的呼吸與他的心跳交織在一起。
他們之間的距離縮小到了最近的一點隻要忽略那個該死的枕頭的話),仿佛世界上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躺在鬱璐穎身旁的肖堯,細細端詳著她的麵容。
他覺得她此刻更加美麗動人,短發微微淩亂,散發出淡淡的清香。
她身穿著那件淺綠色的連衣裙,顯得柔美而又可愛。
肖堯不禁想起他們在戰爭公園約會的那一天,鬱璐穎也是穿著這條連衣裙,那天的她就像是春天中的一朵嬌豔花朵,吸引了他的目光。
按照以往的習慣,肖堯本想隻穿一條褲衩睡覺,背心剛脫了一半就被鬱璐穎喝止,又強令他放了下來。
“這叫什麼耍流氓,”肖堯抱怨道:“男人夏天赤膊不是很正常?”
“你,不文明!”鬱璐穎說:“要響應市裡的號召,做可愛的魔都人。”
“反正我就是粗魯的東如鄉下巴子,可這裡就是東如鄉下啊?”肖堯氣哼哼地說:“到底是誰規定的光膀子就是不文明的?你說這世道真他媽奇怪,以前都是男人露一點沒事,女人包得嚴嚴實實,現在可好,全都反過來了,小姑娘穿多短都沒事,肚臍眼都露出來,反而是男人,一個個都長褲過夏,乘涼露個肚子就被說不文明……”
“你見我穿過短裙短褲?”鬱璐穎在黑暗中回答他說:“你見我露過肚臍眼?”
“沒有,”肖堯坦誠道:“這也是我特彆喜歡你的一點。”
“但是,這是我的個人習慣,”鬱璐穎說:“你拿去強迫姐姐的話……怎麼說呢?大男子主義我也沒什麼意見其實,但是也要看男女雙方的……”
鬱璐穎斟酌著後麵的詞句,生怕傷到了肖堯的自尊心。
“我懂,”肖堯的手掌輕輕地撫摸著鬱璐穎的後背,溫柔的觸感讓他感到寬慰:“我知道我有點恃寵而驕,可是……”
“肖堯,你要知道,感情這東西是消耗品,”鬱璐穎娓娓勸導道:“沈婕她現在喜歡你,所以她願意為了你……我也是一樣,可是將來……”
“她現在喜歡我?”肖堯確認道:“你這麼覺得?”
話音剛落,肖堯就有點後悔——他的這個注意點,會不會讓鬱璐穎不開心?
好在,鬱璐穎並未介懷——至少明麵上如此:“你想什麼呢,她當然喜歡你了,都是女生,我還能看不出來?”
肖堯聽了這話,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複內心的激動:“我覺得有點奇怪。”
“怪什麼?”
“咱們聊這些,怎麼搞得感覺你像是我的……異性哥們?女閨蜜一樣?”
“我本來就是,”鬱璐穎幽幽地說:“我是你的朋友。我們說好的,要做一輩子好朋友。”
“一輩子的,特殊的,好朋友。”肖堯提醒她。
“呸,你想得美,”鬱璐穎說:“將來你和姐姐結婚了,指望我一輩子不嫁人,給你當一輩子小三?你做夢去吧你。”
“我又不是這個意思……”肖堯嘀咕道,儘管他心裡清楚,他好像就是這個意思。
“不過,”肖堯想了想又說:“我是真的舍不得你嫁人……”
“那你娶我啊。”鬱璐穎脫口而出。
“什麼?”
“什麼也沒有說,你聽錯了。”
肖堯忽然想到了鬱璐穎在晚餐前,在家裡的床上對他所說的話:不要總是以後以後,多關心溫暖的現在。
“對了,小蘋果,”肖堯說:“我剛剛得知了一個新的消息,好像說諾丁頓瓊安那幫人,還在四處作亂。”
“嗯?”鬱璐穎的小腦袋略微往上抬了抬:“姐姐跟你說的?具體是怎麼說的?”
這一夜,他們沒有追求激情,隻是相互依偎,儘管隔著一個枕頭,他們仍然能夠用身體的接觸傳遞著彼此的情感與溫暖。
聊著聊著,鬱璐穎是先沒聲了的那一個。
肖堯感受著鬱璐穎的呼吸,他們的身體漸漸同步,仿佛成為了一個整體。在這個安靜而涼爽空調造成的)的夜晚,肖堯沉浸在鬱璐穎的懷抱中,享受著她的陪伴。
什麼時候入睡的,他已經不記得了,隻記得這一晚睡得香甜,還做了很甜的夢。
可是,第二天早上——準確地說,第二天白天醒來的時候,他卻隻記得自己做了很甜的夢,夢的具體內容卻是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習慣性地,起床的第一反應是看手機。
我靠,是怎樣,都13點了。
沈婕給他發的早安信息他沒回,後來沈婕又給他發了幾條qq訊息。
這裡麵甚至還夾了一個來自“老婆大人”的未接來電,時間大概是11點多。
壞了壞了,肖堯趕緊給沈婕回信息,告知對方自己是剛醒,並非有意不接電話不回信息。
沈婕沒有立即回複——這也很正常。
肖堯下了床,一把扯開了賓館裡的窗簾布,明媚的陽光立即一擁而入,照亮了這個陰暗的小房間。
“小蘋果!起床了!”肖堯搖搖鬱璐穎的胳膊。
“嘻……人家還要睡……”鬱璐穎發出了夢囈般的聲音。
“幾點了,睡你媽……妹,起來嗨!”肖堯繼續狂搖鬱璐穎:“下午一點了大姐!”
“我妹?”鬱璐穎猛地驚醒,一骨碌坐起身來:“你對鬱小羊有什麼企圖?”
肖堯:“?”
出門之前,鬱璐穎對著鏡子整了半天自己睡得皺巴巴的淺綠色連衣裙。
“哎,肖堯,”鬱璐穎對著衛生間的鏡子,把頭上的那個,肖堯之前送給她的發箍悉心地擺正:“我忽然想起來,沈婕說她跟你同居的時候,你天天給她洗內衣襪子?”
“……有這麼回事,”肖堯承認道:“畢竟大小姐四肢不勤五穀不分,隻好強令我提前完成贅婿的任務,你以為我喜歡啊?”
“你敢說你不喜歡?”鬱璐穎說。
肖堯想了想:“其實還可以。”
“今天晚上給我洗。”鬱璐穎說:“我要平權,一視同仁。”
“行。”肖堯一口答應了下來:“你要我給你穿水晶鞋都行。”
“憑什麼她是大小姐我就得是灰姑娘啊?”鬱璐穎不滿道:“其實我們鬱家也不輸給她們沈家的……”
“灰姑娘比大小姐高級,將來是要嫁王子的。”肖堯笑道:“你看你這灰姑娘天天喊沈婕叫姐姐,就是沒安好心,要她落個灰姑娘的壞姐姐的下場。”
肖堯這樣陪著她胡說八道,直逗到她笑得花枝亂顫,癱在肖堯的懷裡:“你還王子啊?”
“算了,我還是不要你給我洗了。”鬱璐穎說。
“怎麼又不要我洗了呢?”肖堯說。
“我忽然想明白了,這對你來說是獎勵,”鬱璐穎說:“你要不就幫我洗個裙子吧,彆的等你80分,不,90分……”
“我可謝謝您嘞嘿,”肖堯把臉一沉:“90分獎勵我才不要這個,還有,外衣我都是送乾洗……”
今天的天氣沒有昨天的好,明晃晃的毒辣太陽光吞噬了大地,此時又是下午2點左右時分,正是陽光最猛烈的時刻。
肖堯和鬱璐穎又在昨天那家被他們吐了一地的車站餐廳吃飯——老板看到他倆都直皺眉頭。
沒有再點什麼文蛤,自然是也沒有再出什麼幺蛾子,吃完飯以後,鬱璐穎提出要先回黨校換衣服,肖堯卻說不急,不如先帶她去逛自己的中小學。
鬱璐穎不是很樂意,不過倒也沒和肖堯強,沉默地服從了。
“不過,晚上不是要去你那個徐,徐,徐什麼東西的朋友家嗎?那我一定是要先回黨校換衣服的。”最後,鬱璐穎這麼說。
“行吧。”肖堯說。
“而且你朋友昨天見過我了,”鬱璐穎又補充道:“如果我今天沒換衣服,會被人家笑話的。”
“有什麼好笑話的?”肖堯不理解。
“沒換衣服就說明晚上沒回家啊,”鬱璐穎說:“就說明在男的家裡過的夜,這都想不到嗎?”
“不是,”肖堯困惑地撓了撓頭:“你在這裡本來就沒有家啊,人家不是看著你跟我去酒店的嗎?”
肖堯和鬱璐穎叫了黃包車,首先去了東如縣實驗小學,暑假期間鐵將軍把門,連個門衛老大爺都沒有。
二人在小學周邊頂著大太陽隨便逛了逛,又在新華書店轉了一圈,接著又坐黃包車去了“新苗幼兒園”。
“我跟你說我們那個幼兒園阿姨很可怕,”肖堯在車上跟鬱璐穎說:“中午睡覺,有哪個小朋友不睡,偷偷講話,她就拿風油精糊他的眼睛!”
“啊?”鬱璐穎不可置信地說:“這要是在魔都,早就被人告破產了。”
“還會懲罰不聽話和犯錯誤的小朋友去走廊穿著襪子罰站,回來以後就是腳底一抹黑。”
“……”
新苗幼兒園也是鐵將軍把門,二人在外麵看了一眼,沒有再叫黃包車,而是步行前往東如縣實驗中學——反正也不遠。
走在路上的時候,二人恰好目擊了一部摩托小輕騎和一輛電動三輪車迎麵撞上了一起。
車有沒有事,肖堯不好說,反正人肯定是沒事的——因為兩邊各自下來了兩個人,四個人開始中氣十足地吵架。
肖堯和鬱璐穎剛走出三百米遠,扭頭一看,這四個人竟打了起來,男的打男的,女的打女的,激烈地捉對廝殺。
這下不僅僅是鬱璐穎,連肖堯的嘴都變成了一個o形。
肖堯想要衝上去拉架,被鬱璐穎一把拉住了。後者拿出手機按下110,又跟警察說不清楚所在的位置,隻好把電話遞給肖堯。
跟警察描述了打架的具體方位以後,肖堯掛斷了電話,伸長脖子繼續看那邊捉對的廝殺。
“警都報了,就彆看了,我們走吧,”鬱璐穎扯了肖堯的胳膊一把:“就你愛多管閒事。”
“不是,”肖堯說:“萬一他們打傷了怎麼辦啊?以我現在的武力值,大不了強行把他們分開唄。”
“然後你陪著一起進局子?”鬱璐穎說。
肖堯跟著鬱璐穎朝初中學校的方向走去,走到看不見那四個人的距離了,肖堯還忍不住回頭張望。
“我是真不喜歡你這個地方的人!”鬱璐穎忽然有些上頭地說。
“嗐,”肖堯說:“不喜歡就不喜歡唄,我也不喜歡。”
“粗魯,野蠻,暴躁。”鬱璐穎說。
肖堯抬頭看到路中間有個塑料瓶,特意繞遠路去把瓶子給撿了起來,拎在手上繼續走,左顧右盼地找著垃圾桶。
“我以前都不知道你還是個環保小衛士?”鬱璐穎有些好奇地說。
“去他媽的環保,”肖堯說:“這種瓶子橫在路上,自行車或者摩托車的輪子壓到了,很容易失去平衡摔倒,運氣不好會死人的。”
他既然沒有找到垃圾桶,便順手把空瓶飛進了路旁的灌木叢中。
“……”鬱璐穎扭頭看了看灌木叢,又看了看肖堯:“我忽然發現你這人還是蠻善良的,很熱心。”
“我次奧,”肖堯說:“你認識我一年才認識到我的俠義心腸,我的心都要碎了——對了,小蘋果,我剛剛想到的,”
“什麼?”鬱璐穎問。
“以後如果我們碰到這種事,我們就先集火對麵女的,先把她秒了,再二打一攻擊男的。”
“你十三點啊,”鬱璐穎好氣又好笑:“我們為什麼要跟人家打架啊。”
“萬一對麵逼著我們正當防衛呢?”肖堯笑著說。
“你這樣搞,對麵男的也會揪著我打。”鬱璐穎告訴肖堯。
“無所謂啊,”肖堯指出:“我們兩個是共享血條的,對麵先打誰其實對我們來說,都是一樣的——以後在殿堂裡作戰的時候,我們也可以注意,充分利用這一點。”
“充分注意利用女孩子當肉盾來吸引火力是嗎?”鬱璐穎理性上覺得肖堯說的沒毛病,但心裡就是有點不爽。
“哎,我是在想,也許你以後升級的時候,可以都點防禦……”
說話間,兩個人終於走到了東如縣實驗中學的門口。
該學校的大門呈現出簡潔而現代的設計風格,兩扇寬敞的白色金屬大門緊閉著,大門旁邊有一大理石側牆,用燙金的大字貼著“東如縣實驗中學”七個大字。
是貼不是刻,因為那些大字是凸起的,鬱璐穎上前去,用手摸著石牆上的字:“這就是你們縣中啊。”
“縣初中,”肖堯拿手機幫鬱璐穎拍照:“上了縣初中就半隻腳踏進縣高中了,上了縣高中就半隻腳踏進大學了——當然,首先會兩隻腳踏進監獄。”
“如果隻是大學不是一本的話,”鬱璐穎說:“就算學習成績一般也不難吧?隻要稍微用點功,彆跟你一樣完全放羊……”
“哎,沒事又輪我是吧?”肖堯歎道:“放什麼羊啊,那不就是放你——這裡是蘇江,地獄模式的,不要何不食肉糜。”
沿著大門周圍用石板鋪就的,寬敞平整的人行道,肖堯繪聲繪色地給鬱璐穎講述著,他所道聽途說來的縣高中生活。
全封閉式軍事化管理,明明隻有三平方公裡的小鎮,卻強製所有人住校,平日裡不得外出。
每天晚自習到10點多鐘,周末不放假,每隔半個月才會有半天的假期,一般是在星期日的下午,全當犯人放風。
至於每天幾點起床,大考三六九,小考天天有,談個戀愛東躲xz,跟超生遊擊隊似的,自是不在話下。
“資本主義早期血汗工廠也就不過如此,”肖堯有些樂觀地說:“現在想想,也許我爸媽離婚還是件好事。”
“……你就吹吧你,”鬱璐穎不信道:“怎麼可能這樣對待學生啊?”
“我吹,”肖堯笑道:“晚上你自己問徐銳意他們,人家就在縣高中讀——什麼叫低人權優勢啊?”
“小流氓都能考進縣高中啊?”鬱璐穎撇嘴道。
“考是不可能考進的,”肖堯說:“借讀費,中考少一分給一萬,明碼標價,童叟無欺。”
鬱璐穎:“……也難怪宋老師他會這樣。”
說話間,肖堯目不斜視地,一臉理所當然地,拉開了學校的邊門,悶頭帶著鬱璐穎往裡走。
“哎哎哎,乾什麼的?”傳達室李老伯追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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