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吧,”肖堯說:“是同班同學。”
“原來如此。”鬱特選點點頭。
“那你將來的誌願發展方向是?”比起鬱特選的禮貌,鬱保祿顯得毫不客氣。
“上戲?”肖堯說。
“不錯,很適合你,”鬱保祿笑道:“以你演戲的才能,乾這一行沒準會有前途。”
肖堯當然聽懂了鬱保祿不是在誇他,但也隻得乾笑兩聲。
等一下還是注意彆用力過猛為好,肖堯想。
鬱特選轉頭瞪了鬱保祿一眼,鬱保祿不吭聲了。
“聽犬子說,小友準備明年複活節領洗啊?”鬱特選一邊夾菜一邊開口問道。
“是的。”肖堯心中暗暗納罕,鬱保祿怎會知此事,然後才反應過來,這個犬子應該是指鬱波。
“怎麼會接觸到信仰的呢?”鬱特選問他。
肖堯知道,宗教裁判所的環節才剛剛開始。
對於這個問題,當然不能如實回答說“為了泡您孫女”。
肖堯拿出了早就設計好的回答。
“朝聞道,夕死而可矣。”肖堯一臉肅穆,沉聲道。
他看見了鬱保祿的表情,覺得自己又用力過猛了,連忙清了一下嗓子說:“我呢,從小就是一個特彆喜歡胡思亂想的人,會想一些諸如我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人生的意義之類的問題。”
“哦?”鬱特選說。
他把那些在第186章和鬱麗華說過的話,差不多又重新說了一遍——什麼從小的哲學思考啦,對死亡的恐懼啦,宇宙的目的啦,初中時對於原子物理量子力學化學弦理論的癡迷啦,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通,一邊說一遍觀察著鬱特選的表情和眼神,相信自己正走在正確的道路上。
“後來在差不多初二的時候,我就覺得,一個有上帝的世界會更好一些,”為了進一步提升主觀能動性,肖堯又創作了新的劇情:“再加上我從小喜歡讀中外世界文學名著嘛,通過一些國外的名著接觸到了教會的元素。當時我在東如那個小鎮,找不到教堂,那個時候00年左右網絡也不發達,跑遍了整個東如的新華書店和私人書店,都買不到聖經,隻好買了一本房龍的《聖經的故事》,當成聖經,一看就是兩年。”
說起來,房龍的《聖經的故事》還是跟美玉做鄰居的那幾天,和沈婕一起逛新華書店時,無意中發現的。
看到老人感動唏噓的神情,肖堯有些道德上的愧疚,但是騎虎難下,也隻得把這個故事編完:“後來高中來魔都念了以後,有一次在食堂吃飯的時候,無意中看到鬱璐穎在做飯前祈禱,就和她搭訕了。”
其實鬱璐穎在學校裡都是不怎麼做祈禱的——做嗎?有些記不清了。
“後來她送了我人生當中第一本《聖經》,”這半句倒是實話:“然後帶我到了學校對麵的聖心堂,然後我就認識了波g……呃,鬱神父。當然也是因為這件事情,再加上我和她都是文學社跟詩社的成員,就慢慢先成為了朋友……”
“好了,可以了。”鬱保祿不耐煩地打斷了他:“問的是你是怎麼接觸到信仰的,沒問你怎麼把我們大羊騙到手的。”
“鬱伯伯,您這話說得就有一些不合適了……”肖堯想了一下,覺得據理力爭強於忍氣吞聲。
鬱特選抬起手掌,阻止了兩人,開口道:“小友的分享令老朽感到動容。對了,老朽今日忽然相邀,希望沒有過於失禮和打擾?”
肖堯想了一下,回答道:“其實說實話,一開始還是有點意外的,但是考慮到我和大羊的關係,其實也沒有那麼意外了……”
“說實話,對於老朽而言,作出相邀的決定亦是臨時的,倉促的,”鬱特選撫摸著自己的白胡子:“實不相瞞,這段日子裡,老朽也一直在觀察著你。”
肖堯假裝很吃驚地“啊”了一聲,然後等他繼續說下去。
“老朽看到了一位懷有赤誠之心的年輕人,”鬱特選解釋道:“讓老朽好像看到了當年的自己啊,嗬嗬嗬。”
“我,受寵若驚。”肖堯這句是實話,因為他覺得鬱特選不像是在說客套話。
“你這個人呐,有時候不太守規矩,膽子卻挺大——你是那種為了正確的事情,可以不顧世俗的眼光,願意挺身而出,作出實際行動的人,”鬱特選點評道:“當然,你的敬虔老朽亦是看在眼裡,喜在心裡,你們的組長,教你曆史的李騰老師,你的室友,還有許多營員和後勤組的服務人員,對你的評價都非常不錯。”
“我……當不起這些評價。”肖堯真心實意地謙虛道。
同時,他開始有些懷疑,自己的風評是否真的有鬱特選說的那麼好,以至於開始懷疑老爺子隻是在說禮貌話起來。
“所以老朽想要認識小友一下,”鬱特選總結陳詞道:“不管你將來和大羊能不能走到最後,老朽都想要和你交個忘年的朋友。”
肖堯站起身來,鬱特選往下壓了壓手掌:“坐,坐——你吃菜呀,彆光顧聊了。”
肖堯確實肚子也有些餓了,此時也有些放鬆下來,猛夾了幾筷子菜。
“你和大羊在一起多久了?”不友善的審判官鬱保祿再次開口了。
“如果是確定關係開始算的話,”肖堯實話實說道:“其實也就……一個月左右?成為朋友就有一年左右了。”
鬱保祿剛要說什麼,鬱特選已經把話頭重新接了回去:“不瞞小友說,老朽這次相邀,除了有意結交、閒話相聚之外,其實還有一件事情需要小友幫個忙——因為確實發現小友是一可靠之人,才鬥膽有此請求。”
肖堯忙道:“鬱爺爺,您身為長輩,可以不用這麼說話的,會讓我覺得折煞的——您有什麼吩咐請直接說,隻要是晚輩能辦得到的,一定鼎力相為。”
“好!”鬱特選高興地嗬嗬笑道:“你和大羊交往的這段時間,她有和你談起過她的父親嗎?”
“有的,”肖堯點頭道:“從鬱璐穎,呃,還有她媽媽的一些描述來看,這位父親似乎是一位……在道德上有所瑕疵之人。”
壞了,自己說話怎麼也跟老爺子一樣,開始半文半白了?
“沒錯,”鬱特選撫摸著自己的白胡子,神情嚴肅地說道:“古人雲,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這小姑娘啊,閱曆尚淺,很容易上了彆人的當,這時候我們做長輩的,就必須要擦亮眼睛,替孩子把好關,鑒彆女婿的品性是否端正,小友以為,可有何錯?”
“沒有錯,這是應該的。”肖堯隻好這麼回答。
他的餘光瞥見了鬱保祿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又覺得老爺子也是話裡有話,剛剛放下去一點的心,又被高高地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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