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隻你一言我一語,七嘴八舌地介紹起了鬱璐穎現在的處境。
鬱璐穎向來奉行的是“家醜不可外揚”的總原則,但到了眼前這個份上,除了如實交待,她好像也沒什麼太多彆的選擇了。
奶奶擰著眉頭聽完,一邊對鬱氏母女的悲慘遭遇表現出恰好到處的驚訝與同情,一邊小心謹慎地避免對鬱璐穎的生物學父親發表任何正麵的評論,符合她一貫遵守的“清官不斷家務事”原則。
畢竟,你若是在這裡大肆表達觀點,無論是抨擊人家的父親和丈夫,還是勸人大度,回頭情況有了不同的發展方向,你就裡外不是人了。
在聽完三小隻的完整闡述後,奶奶陷入了短暫的深思。
首先,她對鬱璐穎的處境以及她的心情都表達了真心實意的同情、關切和理解。
但她還是堅持認為,鬱璐穎不該常住在自己家裡。
奶奶的考量都是很現實的,首先成年人收留離家出走的未成年人,這是大忌,在法律上都站不住腳的。
雖然她是個無敵的老太太……
沈婕這種是特殊情況,奶奶已經是格外破例了,而鬱璐穎顯然和她的孫子並不是那種關係。
再說了,奶奶和鬱麗華也勉勉強強算是“認識”了,見麵彼此還算有個點頭之交,更加不好……
鬱璐穎旋即指出,此事可以得到母親的知情與同意。
奶奶一怔,有些半信半疑。
但她還是不同意鬱璐穎的暫住申請。
奶奶的話雖然委婉,但是意思卻表達得明確清楚。
你可以認為都是借口,但是句句也確實是實情。
她指出,自己這地方實在是廟小供不得這麼多女菩薩這是肖堯的總結理解,並非奶奶的原話),一共就這麼兩間臥房肖堯指出,其實是三間,鬱璐穎是知道的),老舊破小,又都是同齡的男男女女,實在是物理上住不下,也著實不怎麼方便安排——傳出去也是好說不好聽。
“畢竟,你和堯堯關係再好,也隻是好朋友好同學,對吧,”奶奶如是說:“就算是婕婕,沒結婚她也是在對麵房間困的呀。”
“奶奶!”肖堯急忙喚道。
果然,這話聽得鬱璐穎很是不爽——奶奶說這話就好像在暗指自己無名無分,和沈婕親疏有彆,卻提出如此沒有邊界感的失禮請求。
雖然,或許,在外人看來,就是這個樣子的吧。
而且,搞得自己很恬不知恥在倒貼一樣?
什麼叫婕婕也是在對麵房間睡的?難道我是想和他肖堯一起睡嗎?我隻不過是以一個同學和朋友的身份請求寄宿而已,你這老太太怎麼講話的?
鬱璐穎的小臉蛋紅撲撲的,也不是知道是羞的還是給氣的。
其實,奶奶並沒有這個意思,隻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罷了。
“你在你舅舅那裡不方便嗎?或者問問你爺爺家裡……”奶奶看似熱心地給鬱璐穎出著主意,但是在鬱璐穎聽來就是在暗指,不,明指她有很多去處,就是在趕她走。
有沒有搞錯,搞得我很想住在這裡一樣?!鬱璐穎想。
肖堯覺得,如果不是共生的狗鏈子——紅線繩拴著,鬱璐穎恐怕要不堪其辱,憤而離席了。
“奶奶,吃飯吧,湯都涼了。”肖堯從桌下伸出手,捏緊了鬱璐穎的小手。後者猛力把手往外抽,還輕輕踩他的腳,二人在桌下展開了無聲的較勁與搏鬥。
最終,以鬱璐穎的投降認輸告終。
奶奶當然曉得肖堯是什麼意思,便閉口不言,旋即談起了天氣。
兩小隻在桌下搏鬥的時候,奶奶當然也察覺到了動靜,投來了疑惑的眼神,卻沒有朝桌子下麵看。
肖堯和鬱璐穎很快就消停了下來——前者見後者停止反抗,遂重重捏了兩下少女的手,也就抽手回來,繼續沒事人一樣,慢斯條理地扒起了白米飯。
奶奶看了看自己的孫子,又看了看鬱璐穎,最後看看無動於衷,麵無表情地吃著飯的沈婕,露出了一抹“看不懂”的眼神。
“奶奶,我也是個寄宿的外人,按理來說沒有我說話的份,”沈婕提議道:“但我還是挺想有個閨蜜作伴的,要不您再考慮考慮?”
婕婕這小姑娘是真的心大,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奶奶想。
“可,可這要怎麼睡啊?”奶奶說。
就在這時,衣櫥的門毫無征兆地被大力推開了,櫥門不輕不重地撞到了肖堯的後腦勺。
鬱璐穎和肖堯同時發出了“啊”或者“噢”之類的聲音。
“你這小孩!說了多少次了!”肖堯怒道:“推櫥門之前先敲幾下,慢慢地推——”
“奶奶!哇,你們吃飯怎麼都不等我啊?”沈天韻不理肖堯,隻是嚷嚷道:“我今天訓練晚——你?你怎麼在……”
沈天韻看到鬱璐穎,小臉垮了下來,語氣也不友善了起來。
“韻韻!”肖堯一聲嗬斥,上手就不輕不重地拍打。
在一片彌漫在空氣中的臭腳丫子味兒中,鬱璐穎差點當場發飆。
幸好她還沒有發作,沈婕就已經把筷子一放,將麵前的碗一推:“肖堯,鬱璐穎,我們告訴她們吧?”
“啊?”
“告訴什麼?”
這兩句話剛一問出口,兩個人就立即反應了過來,然後覺得自己問得很傻。
沈天韻:“?”
奶奶:“?”
五個人大眼瞪小眼三秒鐘之後,肖堯點了點頭:“我看行。”
鬱璐穎咬著下嘴唇,沒有說話,不點頭,也不搖頭。
“傻妹?”肖堯喚了她一聲。
“你們定吧。”最後,鬱璐穎輕聲說了這麼一句。
“奶奶,你有沒有發現,剛剛吃飯的時候,”肖堯開始講述:“我和鬱璐穎都是輪流動筷子,輪流吃東西的嗎?”
奶奶露出困惑的神情,表示自己並沒有注意,不知道肖堯想要表達什麼。
“你來講我來講?還是你來講?行我講吧。”肖堯娓娓道來:“那是在四月中旬——四月嗎?啊不對,五月中旬的某一天,也就是天韻的房間通道和我們連接的第二天,我發現……”
“講重點。”鬱璐穎插嘴道。
肖堯一次性把自己和共生的秘密告訴了奶奶和沈天韻二人,甚至也包括了共生強弱程度的這幾次變化,隻是沒有提到他們幾個所推測的共生原理,以及強弱變化的前提條件。
雖然那已經是一個越來越被證實為真理的假說,可它到底還是一個假說。
最重要的是,肖堯認為現在沒必要告訴她們倆這個。
沈天韻驚得一時連飯都忘記吃,一直到肖堯把整件事情給講完,這才重新想起來了餓。
“奶奶!飯還有嗎?菜還有嗎?”沈天韻扒拉著還在震驚不已的奶奶喊道。
真有你的啊,在聽到這麼不得了的事情以後,你的第一反應就是這?肖堯想。
“有有有有有,乖囡囡,奶奶去給你端……”奶奶顫巍巍地站起身來。
“自己去端!”肖堯威嚴地把大眼兒一瞪,然後才意識到這個要求有多麼不合理:“還有,說了多少次了,是太奶奶。”
“沒事,沒事。”奶奶慈祥得樂得像一朵花:“就叫奶奶。”
“奶奶婆。”沈天韻叫道。
“?”肖堯心想,這又是什麼古怪的狗屁新創詞?
奶奶去皂片間重新端來了早就預備好的飯菜——菜還是那些菜,分量差不多是現在這一桌的75,飯也是另外蒸了一大鍋。
簡單地說,沈天韻一個人就要吃掉肖堯、沈婕、鬱璐穎和奶奶四個人份量的75。
三小隻和奶奶一邊圍觀著沈天韻狼吞虎咽,一邊等著奶奶捋清思路,緩過神來。
奶奶的這一過程並沒有花費太長的時間——前麵我們曾提到過,這老太婆接收新鮮事物的能力來得個強,何況她前些天剛接受了時空隧道和未來曾孫女的概念,因此理解共生這種現象也就沒那麼……那麼……震驚了,也可以理解為脫敏。
“難怪媽媽會允許你一直繞在小爸爸旁邊……”沈天韻一邊呼嚕呼嚕喝著排骨湯,一邊評價道。
“閉嘴。”肖堯命令道。
“呀,貓!”沈天韻咋咋呼呼道:“哪裡來的貓?”
“你媽從學校裡撿回來的。”肖堯回答說。
“小媽媽你有彆的喵崽子了,是不是不要喵崽子了?”沈天韻小嘴一癟,一臉快要哭出來的樣子——還沒演幾秒,就又眉開眼笑地用手把一塊排骨遞到了“狗”的嘴邊。
“喵嗚~~”狗高興地說。
“你還真是狗啊。”肖堯對著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