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夫人剔向若眠的眼神溢出一絲讚許。
早這般開悟,也犯不著吃跪一夜雪地的苦頭了。
若眠一語成讖。
昨晚哭昏厥的陳嬤嬤,今日晌午醒了,吃飽喝足以後就開始在侯府後院罵人。
先是數落二老爺斷了奶忘娘,又跑到惠夫人院外罵祁嗣延“蠢出世管不住屌的龜兒王八”。
孟夫人院裡的丫鬟差點嚇死,急得往陳嬤嬤嘴裡塞雪,又用帕子勒陳嬤嬤的嘴,勒豬一樣。
可惜兩個細皮嫩肉的小丫鬟根本按不住發瘋的陳嬤嬤,虧得來了幾個粗使婆子,合力才綁住陳嬤嬤,抬進了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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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大雪不絕,到這會兒也不肯消停,積雪一尺餘厚,各院鏟到晌午快擺飯了才清出路來。
孟夫人憋了兩日,還是往惠夫人院裡來了。
陳嬤嬤瘋了以後,嘴裡有天沒日的話臟到令孟夫人整宿整宿心神不寧。
即便如此,孟老太太還是不肯給準話,孟夫人就不能如何陳嬤嬤,她畢竟是祁明的奶媽子。
不過陳嬤嬤雖然也會稍帶抱怨兩句祁明和孟夫人沒良心,但一多半都在罵惠夫人和祁嗣延喪儘天良。
這總該惠夫人去孟老太太麵前露個臉。
“她喪了女心情悲痛,這都理解。
“可她嘴裡太沒個把門的了,非說害覓春跳湖的是鳳兒,還胡謅覓春懷著鳳兒骨肉……咒天罵地,兩個日夜!
“再罵下去,丫鬟婆子的嘴又都不是米糊的,我就怕傳到府外頭去。”
惠夫人聽了,卻是淡定地呷著熱茶,“哪裡就和鳳兒沾邊了呢,她願意罵就罵,我們總是身正不怕影子歪。”
孟夫人豈聽不出惠夫人話外的意思,那巫蠱娃娃上繡的字不是“鳳”,而是“越”。
她歎了聲:“好嫂嫂,我豈不知你的為人鳳兒的品性,可也請你憐我一憐,快讓母親遠遠打發了陳媽吧。
“到時候多給她些安身的銀子,再賞一座小宅子,足夠她體體麵麵地過完後半輩子了。”
惠夫人笑笑,“你且安心,我想想怎麼和母親說。”
孟夫人得了這句話,心裡踏實多了。
她來求惠夫人,其中還有一層。
十多年前祁盛出征,孟老太太病如山倒,險些沒撐過去,是惠夫人在梵山靈寺一步一叩首,真誠孝心感天動地,終於求得仙藥,救回了一隻腳踏進鬼門關的孟老太太。
因著這段往事,孟老太太至今對惠夫人都格外寵愛縱溺,她老人家頑心上來時,也唯獨肯聽惠夫人的話。
孟夫人走後,惠夫人想了想,自己還是不宜出麵,於是打發若眠往園東去。
該來的總是逃不掉,若眠一路上精神緊繃,全然不知會麵對什麼態度的祁聿懷。
彆的不敢想,隻求保住小命。
預想中的質問和嘲諷都沒有發生,祁聿懷開門望著她,神色溫柔悲憫,脫口而出的是:“我知道這幾日你的心情不會好,但你也彆太難過,我會心疼。”
內疚慚愧後怕,浪潮般卷起,淹沒了若眠腦海裡緊繃的弦,她頓時泣不成聲。
數不清是第幾次在祁聿懷麵前哭,卻從未有哪個瞬間比此刻更想得到祁聿懷的擁抱和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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