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眠也被周靄帶來了。
“多吃些,趁著寒冬多貼膘,開春回西甘的路上才禁得住熬。”
若眠勤快麻利,一人洗了商隊幾十人堆的臭衣服,架火烘乾後又香又軟。
周靄很喜歡她,也很護著她,隊裡誰敢拿臟眼神多瞧若眠一眼都會被周靄教訓。
若眠邊啃燉豬蹄邊掰指頭,“那還要在京城待一個多月?”
周靄失笑,“怎麼?就這麼想和我走?”
若眠抿了抿嘴,“我自小沒出過京,很想看去西甘的沿路景色,也想知道西甘是什麼樣的。”
周靄撫了撫酒杯,“西甘苦寒,不如上京繁華。”
若眠彎著水眸,“苦寒有什麼,總歸不會如京城一般吃人。”
話音剛落,她一抬眼,瞥見了二樓雅座的祁聿懷。
忙不迭拿黑裘衣的絨窄袖擋住臉。
周靄順著她匆匆一眼的視線睨上去,祁聿懷披著雪白狐領大氅,氣質冷傲矜貴,濃眉深目,不怒自威。
“怎麼,你主家?”周靄語氣不善。
若眠扯周靄的衣角,“你彆看他。”
祁聿懷應該是湊巧被請過來的,一樓一步一筵席,人挨人,本來很難令祁聿懷注意到若眠,但周靄要是一直盯著祁聿懷,那可就說不好了。
周靄冷笑一聲,“道貌岸然的狗東西,玩膩了不說安頓好你,竟把你賣給拐子!等我狠狠教訓他一頓。”
若眠沒揪住周靄的衣袖,還被帶倒在地,顧不得丟人與否,她直接抱住了周靄的腿,深深垂著頭。
“做什麼攔著我,我幫你教訓他。”周靄一窘。
若眠紅透了臉,“真的不用,彆惹他,惹上他會連累你們商隊的。”
周靄主要是嫌丟人,“你先起來。”
這場麵弄得他倒像那個負心薄幸的混蛋了。
若眠鬆了周靄,再也待不下去了,捂著臉就往樓外走。
周靄大步跟了上去,“他有那麼可怕?”
若眠沒搭腔,算是默認了。
商隊歇宿的客棧離天香樓不過半裡地之遙,穿小道更近。
出了最後一條小道,客棧就在眼前,大道中央卻莫名橫停了一輛寬大的青帷馬車。
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撩開厚重車帷,露出祁聿懷那張冷若冰霜的臉。
皮膚白到透出如雪冷意,一雙眸子如深淵般危險凝重。
若眠呼吸一滯,僵如冰雕。
倒是周靄反應快,不願在自家門前惹是非,拉著若眠就往回跑。
商隊都還在天香樓,跑回去有幫襯。
無奈剛進兩麵高牆夾住的小巷,就被顧六和四個家丁堵住了退路。
“兄台,你牽的是勇毅侯府丟的小丫鬟。若說是你救了她,侯府必會厚重答謝,但你若蓄意私藏,今日你可要人財兩空了。”
周靄嗤了聲,“幾個雜碎,也敢威脅我。”
若眠還沒回過神來,周靄已箭步衝出去和顧六他們纏鬥起來了。
若眠本是不願連累周靄的,可見顧六幾個並不是周靄對手,她就安心縮至一堆雜物後觀戰了。
五個比周靄高一大截的大漢,未及一盞茶功夫就被周靄撂倒在地。
“給畜生賣命,沒種。”
周靄啐了五人一口,回身要牽若眠,忽然一道箭矢撕風而來,周靄騰空而起,鷂子翻身驚險躲過。
一縷青絲落於白雪地裡。
祁聿懷不屑地勾了勾唇,一弓搭三箭,連射出去。
周靄躲閃不及,右肩中了一箭,撕心之痛蔓延全身,很快他就已唇色如紙。
“周大哥!”若眠跑去撐著周靄後背,淚大顆滴落,內疚不已。
周靄中箭之處一直在洇血,若眠不敢碰,又扶不動他,哭得愈發絕望無助。
顧六從地上爬了起來,“雲姑娘,你回去吧,這小子交給我們。”
“不要……”若眠一張臉上全是淚,“彆殺他,救救他……求你們救救他。”
顧六扶起若眠,令兩個家丁抬著昏迷的周靄上了馬車。
若眠要跟去,被顧六攔了下來,“雲姑娘,彆讓我們為難。”
他小心翼翼覷了臉色鐵沉的祁聿懷一眼,“你快隨大爺回去吧。”
馬車揚長而去。
直至看不見影後,若眠用力擦乾臉上的淚,回眸瞥見還站在原地的祁聿懷,抽噎著向他走近。
步子緩慢煎熬至極,仿佛她和祁聿懷之間不是雪地,而是刀山火海。
“大爺——”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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