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君哲拿著勺子的手一鬆,勺子落進碗裡,勺柄和碗沿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男人的眼淚尚且掛在眼角來不及落下,他的眼淚卻大顆大顆,悄無聲息砸進碗裡。
步竫舟心間一片柔軟,俯身彎腰將寧君哲手裡的碗接過來,另一隻手穿過他的腋下帶著他往上提。
寧君哲低著頭順從地起身,手被步竫舟旁若無人地牽起,帶著自己緩步出營帳,往做飯的次所走。
他心裡難受得發堵,卻不敢哭出聲,本來覺得男生哭就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情,現在更加害怕步竫舟笑話他。
好在夜色朦朧,行經的士兵們都沒發現他的異常。
次所處點著燭火,遠遠地傳來光亮。
寧君哲悄悄用另一隻手的袖子把臉上的淚水擦乾淨,淡聲道“我好了。”
清潤的聲線中還帶著起伏的哽咽,不過聽起來情緒的確比剛才要淡然穩定得多。
步竫舟沒應聲,隻是將碗放下後才回轉身去看他。
他情緒低落地垂眸站在那裡,一對眉毛輕輕皺起,更像人人可欺的兔子了。
步竫舟忍不住想,他既害怕屍體,又害怕死亡,還極為難得地有一顆悲天憫人的心。
玉衡能培養出這號人物,也算是刺客組織中異常的存在了。
步竫舟伸出食指,勾起寧君哲的下巴左右看了看,遂而用拇指指腹將對方沒能擦淨的淚痕輕輕抹去。
安慰的話就這樣脫口而出“他傷勢嚴重,本也活不過今夜,你不必難過。”
寧君哲抬起低垂的眉眼望向男人,聲音還帶著淡淡的哭腔“你早就知道了?”
他的眼眶紅通通的,眸中盈著水霧,在燭火的照耀下,似萬千星辰嵌入其中,美麗靈動。
步竫舟移不開眼,隻是歎息般喃喃道“你喂他吃了他家鄉的蔬飯,他很高興。”
寧君哲認同地點點頭,也有些為自己的誤打誤撞而感慨。
或許,這會是他在軍營裡做的最有意義的一件事情了。
夜已深,士兵們經過一天的戰鬥,早早熟睡,唯有交替站崗巡邏的士兵偶爾出沒。
寧君哲和步竫舟摸清士兵巡邏的規律後,成功潛進放置糧草的大營。
大營裡的糧食全部用麻袋裝好,一袋一袋地堆在最裡麵,旁邊籮筐裡的大米和他們在街上看到的,周鶴從那些所謂的農民手中買來的大米品種一樣。
步竫舟心中已然有了基本的推斷,但還是將其中一袋大米的繩子解開,仔細對比了籮筐中的大米,果然來自同一種。
綁大米的繩結係得十分有技巧。
步竫舟重新將繩結係好,蹲下身,將火折子移到麻袋的中間部分,果然看見上麵印著“啟”的字樣。
他輕輕勾唇,起身來到旁邊幾個紅色木箱子前。
箱子上了鎖,打不開。
但即使不打開,他也猜到了裡麵是什麼。
“公子,周鶴把這麼多糧食裝袋放在這裡,到底想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