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成叡瞧著步成驍古井無波的眸子,半晌沒說話。
果然是朝夕相處了六年的人,性情如出一轍,連他的旨意也敢拒絕得如此乾脆直白。
並無半分情意,注定有名無實。
此番深情厚誼,真叫人感佩至極!
偌大的昭明殿一時鴉雀無聲,氣氛顯得莫名壓抑。
文武百官皆頷首低眉,莫不敢言。
唯有杜若言頗覺步成驍言之有理,出列上前勸諫。
“陛下,古人雲‘不求士所無,不強人所難’。
恭王既然無心,何不待他另覓良緣之時再行賞賜,方可彰顯陛下之仁厚,恩遇有加。”
步成叡放在膝蓋上的手掌輕輕拍動,遂而無知無覺轉為兩指輕撚。
步成驍的拒絕讓他騎虎難下。
若是堅持,隻怕會被群臣詬病,若是輕易收回成命,又折損天子威嚴。
杜若言的出現,無形中給他遞了一個很好的台階。
他牽起嘴角緩緩一笑,神情不以為意,語氣沉靜。
“既如此,朕便依杜愛卿所言,此事日後再議。
諸位愛卿辛苦,退朝!”
步成驍看著漸漸消失在殿門口的步成叡,波瀾不驚的眼眸翻湧起無儘複雜的情緒,深不見底。
天子一言,可輕易決定他人命運。
從前的步竫澤如此,如今的他亦是如此。
忠君愛國四個字在他看來,已經有兩個字不適用於他如今的心境了。
一旁的杜若言見步成驍若有所思,寬慰道“王爺不必憂心,陛下並非不通情達理之人。”
步成驍對其輕輕點頭,唇邊噙著一抹似有若無的微笑。
“方才多謝杜大人解圍。”
“職責所在,何足掛齒。”
兩人短暫相談,遂而抱拳彆過。
天時人事日相催,冬至陽生春又來。
步成叡回到錦和宮時,隱哨早已候在殿內。
遠遠見了他,連忙恭敬行禮。
他眉目疏淡,屏退了左右,隻留玉公公在側,緩步往案桌走,漫不經心地開口“查到什麼了。”
平靜陳述的語氣,昭示著結果。
自對二人相繼試探無果後,疑心未消的步成叡當即派了一位隱哨,長期潛伏在恭王府附近。
兩度春冬流轉,總算讓他等來了結果。
玉公公聞言,眼中劃過一抹暗色。
能坐上這把龍椅的,從來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帝王一旦疑竇暗生,豈是幾番試探就能徹底打消的。
半跪在地上的隱哨沉聲道“回陛下,恭王此人確有覬覦之心。”
他頓了頓,從袖口中掏出一截花枝和一封信箋來,雙手呈上。
玉公公心一跳,不動聲色地上前,從隱哨手中接過花枝和信箋,轉呈給步成叡。
步成叡的視線始終定格在花枝和信箋上,未移動分毫。
禦花園中有三分之二栽種的都是海棠,此花枝他一眼就認出來了。
至於那封信箋,顏色瞧著暗黃,已然有些年頭了。
他伸手接過兩物後,玉公公則退回他身側,隱哨也跟著回話。
“此花枝是臣在恭王府後院中海棠樹上所折,另此信箋乃在恭王臥房一個帶鎖小匣子中獲得。”
步成叡捏著花枝來回旋轉,眸光幽深沉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