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攸寧似竹筒倒豆子般將她前世在這之後的所知所聞都以猜測的說法說與了父親聽,楚民洲聽完沉默了許久。
再抬眼時竟一時不知該先將何種情緒表露出來。
他輕輕皺著眉眸中滿是複雜神色,但那神色之中流露最深的卻也是關乎對楚攸寧的心疼。
楚攸寧能夠想的如此之多定然是在宮中受儘了冷待與苦楚,才能叫她這般本該天真爛漫的年齡有了如此多的前見。
他也算了解他這個女兒,攸兒既然能以此種極端的想法去猜測一個人的人心,那定然此人給她的映像便是如此,甚至更甚。
所以,對於楚攸寧如此之言,他作為父親定是信的,他自被冤入獄以來心下便已然明了了這個答案,但是他眼下身處獄中什麼也做不了,要讓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子女被人陷害至死,他絕計接受不了。
所以心下才一直有個聲音安慰自己,他也是靠著這份希冀才能在這煉獄一般的日子裡挺下來的。
楚攸寧看著麵前神色複雜且難受的父親,她知曉這個答案沒有那麼容易便能接受,這種滿目瘡痍般的結局,論誰都不願當真如此去想。
“父親,彆怕,這些結論在此之後不會發生,我不會讓南淩天再傷害楚府之人,這些所謂的猜測也不會付諸為現實。”
楚攸寧安慰著,將自己眼下要做的也同樣說與他聽,她將楚若寧之事也同樣說與了父親聽,將她如何冤枉楚府,如何唆使著南淩天一刻也等不得的便將父親抓來了這獄中。
她怕楚若寧眼下失了南淩天的寵愛會有什麼其他的舉動,畢竟她若是將這陰謀設計到了父親頭上,那麼到時父親若不知曉定會被她蒙騙。
楚民洲一開始也是不信的,他待親生女兒養了十來年的孩子,一朝事變竟會成為如此背信棄義之人……
“你妹妹她……”
楚民洲心下想要說情的話消散在了口中,其實楚若寧的變化他之前也看在眼中,她變成這樣也不是一日之功,當初因鳳骨得知她並非親生但因先帝之言下的婚約不得不如實告知。
後來,他們楚家得以尋回失散多年的親生骨肉,他們闔府都是高興的,隻有楚若寧好似一日一日的與他們關係淡了。
楚攸寧雖才回府卻並不爭寵,也不似尋常小女兒那般需要過多的關照,反而大大方方甚至幾次讓他們不要對她過於的好,甚至有意無意的讓他們將重心偏向楚若寧。
但自此事之後,他們雖也同若兒明白的說了,她始終是楚府的千金,是他楚府自小養大的女兒,毋庸置疑。
但楚若寧還是一點一點的離他們愈發的遠,甚至開始將性格之中本就有的自大狂妄愈放愈大,後來不知為何京中竟似一夜之間儘皆知曉了他楚府真假千金一事,楚若寧便再沒有與楚府之人好好說過話。
甚至,懷疑這話是出自楚府之口,幾次三番的拿此話作為利器,在府中橫衝直撞的想要刺傷誰。
對於此事,楚民洲卻是有些愧疚,但他愧疚的是他未能將此事處理的滴水不漏,這才讓有心之人以此作了文章。
再後來,因梁王一事楚若寧與他便再未說話,直到她有一日前來決意說要嫁於南淩天為妃。
楚攸寧是先帝欽點太子妃自然也是南淩天登基之後名正言順的皇後,楚若寧此舉無異於與自己的姐姐爭寵,楚民洲自然不應。
但這事也輪不到他應不應,南淩天與楚若寧裡應外合的公然在朝堂將此話傳了出去,朝中敬著他是老臣,也畏著南淩天是天子,所以儘皆恭賀。
可這份恭賀也隻有楚民洲自己知曉,有多苦澀,南淩天這是在逼迫他就範。
無法,為了楚若寧的名聲他隻好操辦了這場婚事,可是如此她便更對不起楚攸寧這個女兒。
但還沒等他做出什麼實際的補償,楚若寧入宮成了後妃不足三月,他這個皇帝的老嶽丈便被下了獄,扣上了這頂天大的帽子,求告無門。
楚民洲將這些想法皆在心下過了一遍,終於將心下的那點借口泯滅了,他歎了口氣低下頭,再抬頭時他已然儘信了,一時不知該說什麼隻心疼的歎息道:
“攸兒,當真是苦了你了,是為父的不是……”
對於這個女兒他確實不知該說什麼,她本性純良但卻也不似尋常女兒家那般柔弱,反而內心堅毅,有很多事根本不需要他這個父親操心。
所以她現在說這些,他心下心疼的同時也覺得這才是楚攸寧,那個向來有自我主張的小女子。
“父親,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何況您待我很好。”
楚攸寧笑著,若不算她從前獨自在外的時日,單論她認祖歸宗後在楚府的生活,楚民洲當真已然是個很好的父親了。
隻是世事無常,若有機緣她倒也想知曉自己究竟是為何會離了楚府,楚若寧又是如何入了楚府的。
她雖不覺得她之前的人生有什麼不好,但是骨肉至親分彆十數年,這其中定然是有什麼因由,而這因由說不定還與楚若寧的身世有關,說不定就是前世在她身後為她出謀劃策之人未可知。
楚攸寧暗暗將此想法記入腦中,因情緒緣由她所耽誤的時間已然有些久了,父親眼下既已信了她的話,那定然有所接受,再這之後楚若寧若是設計也定是不會輕信了。
楚攸寧看了看這第九層幾乎空曠的牢籠,還是走的更近了一些,將南淩天之所以將謀反一罪加諸在楚府之上的來龍去脈都與父親了解了。
事情的經過與大概她已然知曉,她同樣與父親交代她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與南淩天設計大哥一事,也同樣說了傅墨卿幫她一事。
提到傅墨卿,父親的眸中神色不自覺的顫了顫,但卻沒向二哥三哥那般對他有所疑慮,反而真切道:“傅墨卿他是個好孩子。”
楚民洲說這話時,眸中神色有些閃爍言語之中隱隱帶了些歉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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