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成棟對上她的雙眼,不自覺地恍惚了一下。
她年輕時眼有些圓,瞪著人時,也更像是嬌嗔。
卻不知何時,眼角漸生出紋路,將眼尾都往上吊得高了一些。冰冷地瞪視著人的時候,便顯得銳利。再無一絲少女時的繾綣。
薛成棟動了動唇,想說些什麼。
薛夫人卻匆匆與他擦肩而過,跨入門內,一把抱住薛清茵:“清茵?你父親打你了?”
薛清茵搖頭。
薛成棟最後什麼也沒說便回了戶部。
而這廂薛清茵由薛夫人環抱住肩,緩緩走出門去。
視線一轉,薛清茵還能看見一旁的婆子,臉上印著一道清晰的巴掌印。
顯然方才薛夫人進不來的時候,當真是氣得發了瘋。
薛成棟是不是從來想不到這些?
他永遠看不見薛夫人心底潛藏的那些痛苦?也許看見了,但他覺得過去的事已然處置了,那就該告一段落了,為何還沉溺其中不斷提起呢?
薛清茵咬了下唇,又看了看薛夫人發絲散亂,眼眶紅腫的模樣。
她想,得想法子帶著她阿娘跑路才行。
不然一輩子留在薛成棟“父子”的身邊,總有一日她會被這樣無法宣之於口的冷暴力一點點消磨去身上殘存的那點鮮活人氣兒。
有了今日這麼一出,薛夫人大概也是鐵了心的要和薛成棟作對了。
第二日,她便親自為薛清茵梳了頭,陪著她往趙國公府上去。
此時趙總管還有些憂愁呢:“聽聞薛侍郎昨個兒氣得趕回了家。”
他說著,也實在想不通,道:“這明明是一樁喜事,怎麼落到薛家的頭上,這薛侍郎死活也不肯?他又不止薛姑娘一個女兒。再說了,咱們隻是認個乾親,又並非是要搶到咱們府上來養。”
趙國公道:“我與薛成棟打過幾回照麵,你瞧著他是個斯文書生模樣,實則不然。此人有些心機城府。這樣的人,大多掌控欲也極強。”
趙總管不由道:“這樣一位薛侍郎,卻能生出來一個甜姐兒,倒也不易。”
不過緊跟著他就皺起眉,道:“隻是不知今日薛家姑娘還會來嗎?反抗自己父親的意思,可謂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了。”
趙煦風並不知曉今日將要發生什麼事。
他近幾日都熱衷跑馬,跑完下來竟然還瘦了一圈兒。
這讓趙國公欣慰得老淚縱橫。
若是此刻他不把金冠從腦袋頂上拔下來,顛著當球玩兒的話,趙國公會更高興的。
“小公爺,頭發亂了,成何體統啊?”
“小公爺您再忍一忍,彆拽,彆拽腰帶!”
丫鬟們哀求的聲音此起彼伏。
趙國公不得不用力一杵手中的拐杖,沉聲道:“阿風,今天是個大日子!”
就在一團亂的時候。
小廝一路疾奔而來,高聲道:“薛姑娘……薛姑娘……”
“薛姑娘怎麼了?”趙總管急道。
“薛姑娘來了。”小廝站穩,大喘著氣,終於把後麵半句給說囫圇了。
趙總管差點抽他一巴掌。
後頭趙國公猛地站起身來,朗聲笑道:“好,好!開府門相迎!”
趙國公府上有一處專門用作宴飲的廳堂,上書“鴻雁廳”。
此時鴻雁廳中幾乎坐滿了人,有老有少,他們一個個大都沉著臉,麵上不帶一點笑容。
在座的正是趙國公的族老宗親。
薛清茵由趙國公親自領進門的時候,一眼先瞧見的,便是這滿座的人們。
那一瞬間,他們朝她投來的目光都不大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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