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往事_基督山伯爵(全三冊)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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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往事(2 / 2)

“那就說說有人知道的事吧。依您看,他是怎麼一步步爬上去,擁有很多財產,或者很高地位的呢?”

“他兩樣都有,先生,兩樣都有!他既有錢又有地位。”

“您是在編故事吧?”

“我說的是真事兒。您聽我說下去,就會明白的。

“費爾南是在皇帝複位的前幾天應征入伍的。波旁王朝讓他安安穩穩地留在加泰羅尼亞人的村落裡,但拿破侖回來後,頒布了非常征兵令,費爾南不得不出發了。我也一樣,也得走。不過,因為我比費爾南年紀大,又剛娶了那可憐的娘們,我被就近派到了沿海地帶。

“費爾南被編入作戰部隊,跟著團隊開往前線,參加了裡尼戰役。

“戰役結束的當天夜裡,他在一個將軍的門前站崗,這個將軍與敵人暗中串通。就在那天夜間,將軍要去投奔英國人。他慫恿費爾南陪他一起逃跑。費爾南聽了將軍的話,擅離崗哨跟他走了。

“倘若拿破侖還在皇位上,費爾南就可能被送上軍事法庭。可是王朝複辟,他反倒有了投靠波旁王朝的資本。他回到法國時,肩上已經戴著少尉肩章。那個將軍在王室很得寵;在他的保舉下,費爾南一八二三年升任上尉。西班牙戰爭期間,正在唐格拉爾開始投機買賣的當口,費爾南被派往馬德裡,任務是調查他同胞的思想動態——他自己就是西班牙人。他在那裡碰到了唐格拉爾,兩人勾結在了一起。費爾南在將軍麵前立下軍令狀,獲準在西班牙首都和外省各地遊說保王黨人。有一次,他帶領自己的團隊通過一條隻有他一人知道的羊腸小道,來到保王黨人把守的山隘,在奇襲中功績卓著,因此在法軍占領特洛加代羅以後,他被任命為上校,封為伯爵,還得了個四級榮譽勳章。”

“天數啊!天數!”教士輕聲歎道。

“是啊,不過請聽下去,我還沒講完呐。西班牙戰爭結束後,費爾南的仕途受到影響,原因就是歐洲不再打仗了。當時,隻有希臘人起來反對土耳其,發動了爭取獨立的戰爭。公眾把目光轉向雅典,同情和支持希臘成了時尚。法國政府,這您當然知道,雖說沒有公開袒護希臘人,但暗中允許法國人前去參戰。費爾南獲準去希臘效力後,仍在軍隊供職。

“不久之後,就聽說德·莫爾塞夫伯爵,這是他那時用的名號,在阿裡帕夏[1]麾下當了少將教官。

“您當然也知道,阿裡帕夏後來被人殺害了。他遇害前,給了費爾南一大筆錢,酬謝他的效忠。費爾南帶了這筆錢回到法國,同時保留了中將軍銜。”

“那麼現在……”教士問。

“現在,”卡德魯斯說,“他在巴黎埃爾代街二十七號有一座豪華的府邸。”

教士張開嘴,看上去像是要說什麼話,但最終克製住自己沒說出來。

“那麼梅塞苔絲呢,”他說,“我聽說她失蹤了?”

“失蹤,”卡德魯斯說,“對,就像太陽那樣,今天消失了,明天升起時更加明亮。”

“她也發財了?”教士帶著譏諷的笑容問。

“眼下梅塞苔絲可是巴黎有名的貴夫人嘍。”卡德魯斯說。

“請您說下去,”教士說,“我覺得就像是在聽人說夢呢。不過我也見過好些稀奇古怪的事兒,所以聽您說的這些事,也就不怎麼感到驚奇。”

“起先,梅塞苔絲失去了埃德蒙,也曾灰心絕望過。我剛才也說了她怎麼向德·維爾福先生苦苦哀求,怎麼對唐戴斯的父親關心備至。就在這時候,費爾南應征入伍了,這對她又是一次打擊。她壓根兒不知道費爾南乾過的勾當,待他有如兄弟一般。

“費爾南走了,剩下她孤零零的一個人。

“她整天以淚洗麵,就這樣過了整整三個月。她不知道埃德蒙的下落,也沒有費爾南的消息。眼前隻有一位因絕望而就要離開人世的老人。

“從馬賽到加泰羅尼亞村有兩條小路,她經常坐在其中一條的拐角上。有一天,她又在那裡坐了一整天,可是始終等不到心上人的身影出現在小路上,也等不到親如兄弟的同伴的一點音信。晚上回家時她心情格外頹喪。

“突然,她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腳步聲,她不安地回過頭去,門開了,她看見身穿少尉軍服的費爾南出現在眼前。

“雖說她流著淚盼望的兩個人隻回來了一個,但這畢竟是過去的生活的一部分又回來了呀。

“梅塞苔絲激動地握住費爾南雙手;費爾南卻以為這是愛他的表示。其實,在度過了漫長的孤獨、悲傷的日子以後,梅塞苔絲表達的是她感到在世上不再孤單、終於又有了一個朋友的喜悅心情。應該說,她從來不曾討厭過費爾南,她隻是並不愛他罷了。她把全部的愛,都給埃德蒙,但是他……下落不明……說不定已經死了。梅塞苔絲想到這兒,總是泣不成聲,痛苦地絞著自己的胳膊。以往,每當有人向她提到這種可能性,她總是不往那兒想,現在,腦子裡卻常常會不由自主地冒出這個念頭。唐戴斯老爹在的時候,也常對她說:‘埃德蒙死了,否則他早該回來看我們了。’

“可惜啊,老人死了。倘若他還活著,也許梅塞苔絲永遠也不會成為另一個人的妻子,因為老人會責備她的。費爾南明白這一點。所以他這一次從軍隊裡回來休假,沒有對梅塞苔絲表示愛慕之情。等下一次升了中尉回來,他知道老爹已經去世了,才提醒梅塞苔絲,說自己仍然愛著她。

“梅塞苔絲請他讓她再等埃德蒙六個月。”

“也就是說,總共是十八個月。”教士苦笑一下,說,“哪怕是一個被愛得最深的情人,他還能有什麼奢求呢?”

他低聲吟誦了一位英國詩人的詩句:fraity,thy&ne&nan![2]

“六個月後,”卡德魯斯接著說,“婚禮在阿庫爾教堂舉行。”

“正是她要和埃德蒙舉行婚禮的那個教堂,”教士低聲自語說,“隻是換了個新郎。”

“梅塞苔絲結婚了,”卡德魯斯說,“雖然她在婚禮上顯得很平靜,但走過雷瑟夫酒店時,她還是差點兒昏了過去。十八個月以前,她就在這兒和埃德蒙慶賀他們的訂婚紀念。倘若她敢於正視自己的內心,她會發現她仍然在愛著埃德蒙。

“費爾南快活多了,但心裡仍不踏實。那時候,我還常看見他,他總是擔心埃德蒙會突然回來。因此,他決定搬家,帶著梅塞苔絲遠走高飛。留在加泰羅尼亞村太危險,勾起回憶的東西也太多。

“婚後一個星期,他們就走了。”

“後來您見過梅塞苔絲嗎?”教士問。

“見過。西班牙戰爭期間,費爾南去了西班牙,把她留在佩皮尼昂。我在那兒見到她的時候,她正一心在教育兒子。”

教士打了個冷戰。

“兒子?”他問。

“是的,”卡德魯斯說,“小阿爾貝。”

“可是,要教育兒子,”教士接著說,“她本人得受過教育才行呀?我好像聽埃德蒙說過,她是個漁民的女兒,長得很美,但是沒有文化。”

“嗨!”卡德魯斯大聲說,“他太不了解自己的未婚妻了!先生,倘若鳳冠隻能戴在最美麗最聰慧的女人頭上,那麼梅塞苔絲就是一位王後。她越是富有,就學得越多。繪畫,音樂,她什麼都學。咱們私下說一句,我覺得她這麼做,隻是為了散心,為了忘卻,她讓自己的腦子裝進許多的知識,正是為了排除心頭的思念。不過,現在一切都過去了,”卡德魯斯說,“有了財富和榮耀,她多少總得到了些安慰吧。她那麼有錢,又是伯爵夫人,不過……”

卡德魯斯停住,不說下去了。

“不過什麼?”教士問。

“不過,我知道她並不幸福。”卡德魯斯說。

“您怎麼知道?”

“嗯,有一陣我窮得實在過不下去了,我尋思那幾個老朋友也許能幫幫我。我去找唐格拉爾,不料他連見都不想見我。我又上費爾南家,他讓貼身仆人給了我一百法郎。”

“他們倆您都沒見到?”

“都沒見到。可是德·莫爾塞夫夫人卻見到我了。”

“怎麼回事?”

“我剛走出來,一隻錢袋落在我的腳跟前。裡麵有二十五枚金路易。我抬起頭來,隻見梅塞苔絲站在窗口,正在關百葉窗。”

“維爾福先生呢?”教士問。

“呸!他可不是我的朋友。我不認識他,我不會去求他。”

“這麼說,您對他後來的情況,對他在陷害埃德蒙的陰謀裡該負多少責任,全都不了解嗎?”

“不了解。我隻知道他下令逮捕埃德蒙後沒多久,就娶了德·聖梅朗小姐,很快離開了馬賽。不用說,他跟那幾個人一樣走運。不用說,他像唐格拉爾一樣富有,像費爾南一樣受人尊重。隻有我,唉,注定要一輩子受窮,天主把我給忘嘍。”

“您錯了,我的朋友,”教士說,“有時候,天主看上去好像忘了,沒有行使裁判的權力;可是到時候它會想起來的。現在我就給您一個證明。”

說著,教士從衣袋裡掏出鑽石,遞給卡德魯斯。

“拿著吧,我的朋友,”他對卡德魯斯說,“這顆鑽石歸您了。”

“怎麼,歸我一個人?”卡德魯斯大聲說,“哦!先生,您不是在開玩笑吧?”

“這顆鑽石本該在埃德蒙的朋友之間平分。可是既然他隻有一個朋友,那就不用分了。拿著這顆鑽石,把它賣了吧。我再說一遍,它值五萬法郎。我想這筆錢足以讓您擺脫貧窮了。”

“喔!先生,”卡德魯斯怯生生地伸出一隻手,用另一隻手擦去額上沁出的汗珠,“喔!先生,請彆拿一個人的幸福和絕望開玩笑吧!”

“我知道什麼是幸福,也知道絕望的滋味,我從不拿感情開玩笑。請拿著吧,交換的條件……”

卡德魯斯的那隻手已經觸到鑽石了,聽到這兒縮了回來。

教士微微一笑。

“交換的條件,”他繼續說道,“是您得把那隻紅絲絨的錢袋,就是莫雷爾先生留在唐戴斯老爹壁爐上的那隻錢袋給我。您說過錢袋在這兒。”

卡德魯斯驚愕得回不過神來。他走到橡木櫃子跟前,打開櫃門,拿出一隻狹長的絲絨錢袋,交給教士。紅絲線已經褪色了,上麵有兩個曾經鍍過金的銅圈。

教士接過錢包,把鑽石交給卡德魯斯。

“啊!您一定是天主派來的人,先生!”卡德魯斯大聲說,“其實沒人知道埃德蒙曾經把鑽石交給您,您完全可以自己留下的。”

“哼,”教士低聲對自己說,“看樣子,你就會這麼乾的。”

他站起身來,拿起帽子和手套。

“呣,”他說,“您對我說的全都是實話,我真的全都能相信嗎?”

“神甫先生,”卡德魯斯說,“牆上有個聖木做的基督十字架,箱櫃上有我老婆的《聖經》。請您打開《聖經》,我願對著十字架,憑我靈魂的永福,憑一個基督徒的信仰向您起誓,我對您說的全都是實話,就像最後審判時天使在天主耳邊說的話一樣。”

“這就好,”教士說,他從卡德魯斯說話的語氣,相信他說的是真話,“這就好。但願這筆錢能對您有用!再見,我要走得遠遠的,不再看見這些彼此使壞的惡人。”

他婉言謝絕了卡德魯斯的盛情挽留,自己卸下門閂,出門上馬。向鞠躬作揖、頻頻道謝的店主人告彆後,他沿著來時的方向出發了。

卡德魯斯目送教士走遠,回過頭來,隻見卡爾貢特娘們站在身後。她的臉比平時都更沒有血色,身體也抖得更厲害。

“我都聽到了,是真的嗎?”她問。

“你問他是不是把鑽石給了咱們?”卡德魯斯說,他興奮得快要發瘋了。

“對。”

“真得不能再真了,東西就在這兒呢。”

女人對著鑽石端詳片刻,聲音喑啞地說:

“萬一是假的呢?”

卡德魯斯臉色陡變,身子搖晃起來。

“假的,”他嘟囔著說,“假的……這個人乾嗎要給我一顆假鑽石呢?”

“為了不付錢就套出你的秘密唄,傻瓜!”

這句話好比當頭一棒,卡德魯斯一時說不出話來。

“啊!”過了一會兒,他拿起帽子,往裹著紅手帕的頭上一戴,說道,“是真是假,馬上就可以知道。”

“你要乾什麼?”

“博凱爾的集市上,有好些巴黎來的珠寶商,我把鑽石去給他們瞧瞧。你守在家裡,娘們,過兩個鐘頭我就回來。”

說著卡德魯斯跑出屋子,朝著跟陌生人相反的方向飛奔而去。

“五萬法郎,”卡爾貢特娘們一個人留下,喃喃自語道,“是一筆錢……但算不上發財。”

[1]阿裡帕夏1741—1822):希臘約阿尼納大帕夏區的統治者,土耳其蘇丹屬下的總督。

[2]莎士比亞《哈姆萊特》一劇中的名句。意為:軟弱啊,你的名字是女人!見第一幕第一場,朱生豪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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