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引薦_基督山伯爵(全三冊)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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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引薦(1 / 2)

客廳裡隻留下阿爾貝和基督山兩人。

“伯爵先生,”阿爾貝說,“請允許我以導遊的身份,向您介紹一個典型的單身男子住所。您住慣了意大利的豪華宅邸,現在您不妨從事一項研究,看看巴黎一個住得不算差的年輕人的居住麵積是多少平方尺。我們逐間看過去,順便打開窗戶讓您透透氣。”

餐廳和底層客廳已經看過了,所以阿爾貝首先把基督山帶到了他的工作室。讀者想必記得,這是他最鐘愛的房間。

基督山是位地道的鑒賞家,滿滿當當放在這個房間裡的寶貝東西:古色古香的衣櫃、日本的瓷器、東方的綢緞、威尼斯的玻璃製品、世界各國的兵器,他全都很熟悉,稍稍看上一眼,就能說出它們的年代、產地和來曆。莫爾塞夫原以為自己可以充當講解員,結果他反而在伯爵的指導下上了一堂考古學、礦物學和自然科學史課。他倆下到二樓。阿爾貝把客人領進客廳。客廳裡掛著不少近代畫家的作品。有杜普雷[1]的風景畫,畫麵上都是長長的蘆葦、挺拔的大樹、哞哞叫的奶牛和晴朗的天空;有德拉克洛瓦畫的阿拉伯騎兵,他們披著白色長呢鬥篷,紮著閃光的腰帶,係著鑲嵌金銀絲的紋章,他們的馬在瘋狂地互相撕咬,而人卻在用狼牙棒彼此殘殺;有布朗熱[2]的水彩畫,那是《巴黎聖母院》全書的插圖,畫麵上奔放的氣勢堪與小說媲美;有迪亞茲[3]的油畫,他筆下的花兒比真花更鮮豔,他筆下的太陽,比真實的太陽更加明麗;有德岡[4]的幾幅畫,它們和薩爾瓦多·羅薩[5]的畫一樣絢爛多彩,卻更富有詩意;有吉羅和米勒[6]的色粉畫,畫的是天使般的孩子和容貌貞潔的女人;有從多薩[7]《東方之行畫冊》上剪下的速寫,那是畫家在駝峰上、在清真寺的穹頂下,用鉛筆寥寥幾筆勾勒而成的。總之,這些現代藝術珍品足以與古典傑作媲美,彌補歲月流逝帶來的遺憾。

阿爾貝以為這回總能讓這位異國遊客見識幾樣新鮮東西了。但使他大為驚訝的是,伯爵無須看署名——其實有的署名也隻是幾個起首字母——就知道每幅作品的作者是誰。顯然,他不僅熟悉這些畫家的名字,而且對他們的畫作和風格曾經反複賞玩、做過研究。

他倆從客廳走進格調高雅、趣味嚴肅的臥室。裡麵隻掛著一幅畫,鑲嵌在鍍金亞光的畫框裡。署名是萊奧波德·羅貝爾[8]。

基督山的目光一下子被這幅肖像畫吸引住了,隻見他快步向前,陡然停在畫像跟前。

畫像上是位二十五六歲的少婦,棕色皮膚,眼神憂鬱,但目光清澈而明亮。她身穿加泰羅尼亞漁家女富有情調的服飾,胸衣紅黑相間,頭上彆著金色發卡。她凝望著大海,藍天碧水清晰地襯托出她苗條的倩影。

臥室很暗,因此阿爾貝沒有看見伯爵慘白的臉色,也沒有注意到他肩頭和胸部痙攣般的顫抖。

屋裡一陣寂靜,基督山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張畫。

“您的情人非常漂亮,子爵,”他語氣極為平靜地說,“這套服飾大概是舞會上用的,穿在她身上真是光彩照人。”

“哦,先生,”阿爾貝說,“您誤會了。倘若在這張畫像旁邊,您能看見另一幅畫像的話,我就不能原諒這個誤會了。您不認識家母,先生;您在這幅畫像上看到的就是她。那是在七八年以前她讓人給畫的。這套服飾大概是她想象的,不過這幅畫真的畫得很像,我覺得似乎又看見了家母在一八三〇年的模樣。這幅肖像,伯爵夫人是在伯爵外出時讓人畫的。也許她原想在伯爵回來時給他一個驚喜,可是非常奇怪,家父一點不喜歡這幅畫。您想必看見了,這幅畫是萊奧波德·羅貝爾的傑作,但它的價值仍不能使家父克服他對這幅畫像的厭惡。有句話就我們倆說說,親愛的伯爵,德·莫爾塞夫先生是一位最勤勉的貴族院議員,一位精通韜略、聲名卓著的將軍,但是在藝術上完全是個外行。家母則不一樣,她自己就畫得相當不錯。她對這幅畫視若瑰寶,異常珍視,於是就把它給我,讓我掛在臥室裡,好讓德·莫爾塞夫先生眼不見心不煩。我馬上讓您看家父的肖像,那是格羅畫的。請原諒我向您說了這麼些家庭瑣事,但既然稍過一會兒我將有幸把您引薦給伯爵,我想最好還是先告訴您,免得您在他麵前稱讚這幅肖像。可也是,這幅畫好像有一種不祥的魅力,每當家母來我房間,沒有一次是不看它的,而每次看它,又幾乎沒有一次是不流淚的。伯爵和伯爵夫人結婚二十多年,一直恩愛如初,但自從家裡有了這幅畫,他倆之間開始有了一層隔閡。”

基督山迅速地瞥了阿爾貝一眼,似乎是要知道這句話背後有沒有彆的意思。但很顯然,年輕人說這話是毫無機心的。

“現在,”阿爾貝說,“我的寶貝您全都見過了,伯爵先生,無論它們怎麼微不足道,請還是允許我把它們提供出來,供您像在自己家裡一樣隨便看看。為了讓您在寒舍更無拘無束,請允許我陪您去見德·莫爾塞夫先生,我在羅馬時就已寫信給他,把您給予我的種種幫助都告訴了他,並對他說您已許諾來看望我們的。現在,我可以說,伯爵和伯爵夫人正盼望著能有機會向您道謝呢。我知道,伯爵先生,您見慣了大場麵,對很多事情都已經不會在意,而家庭生活更不會引起水手辛巴德的興趣。但是作為熟悉巴黎生活的第一步,我還是建議您先做一些禮節性的拜訪,把自己引薦給這兒的社交界。”

基督山欠身表示回答。他接受了這個建議,既不熱情,也不勉強,隻當這是一種每個有教養的人都須遵循的社會禮儀。阿爾貝叫來貼身仆人,吩咐他去通報德·莫爾塞夫先生和夫人,說基督山伯爵這就去見他們。

阿爾貝領著伯爵隨後走去。

來到伯爵的前廳,隻見通往客廳的門的上方掛著一枚盾形紋章,圖案極為華美,與室內的裝飾極為協調,說明了府邸主人對這枚紋章的重視程度。

基督山在紋章前停下,全神貫注地看著。

“藍天下棲息著七隻金鶇,這想必是你們家的紋章吧?”他說,“我對紋章圖案還能略知一二,但對紋章學的內容就一竅不通了。我的爵位,是僥幸靠聖艾蒂安騎士團相幫,從托斯卡納當局買來的,要不是一再聽人說周遊世界非有個貴族頭銜不可,我才不會這麼甩派頭呢。這不是,你要不想老是讓海關檢查,就得在馬車的車廂門上有個紋徽才行。所以,請原諒我很唐突地向您提這麼一個問題。”

“您這麼問一點也不唐突,先生,”莫爾塞夫很誠懇地說,“您猜得很對,這是我們家族,也就是說家父宗族的紋章。不過,正如您所看見的,旁邊還有一枚紋章,上麵有座銀色塔樓,那是家母宗族的紋章。就家母而言,我有西班牙血統,但莫爾塞夫家族是法國南方最古老的家族之一。”

“是啊,”基督山說,“從紋章上的金鶇可以看出這一點。凡是試圖或已經征服聖地的帶槍的朝聖者,幾乎都用十字架或候鳥做紋徽,十字架是他們為之獻身的使命的標誌,候鳥是他們即將開始的長途跋涉的象征,寄托著他們依靠信念的翅膀完成使命的希望。您的先祖中想來也有人參加過十字軍遠征,就算他是聖路易麾下的騎士吧,這段曆史也得上溯到十三世紀,年代已經很久遠了。”

“有可能吧,”莫爾塞夫說,“家父書房裡有一本族譜,可以查一下。我以前在這本族譜上做過批注,奧齊埃和若庫爾[9]要是看見了一定會很感興趣。現在我已經不弄這些事了。但我要告訴您,伯爵先生,作為導遊我也應該告訴您,就是在我們的平民政府治理下,大家又開始關心起族譜之類的事情來了。”

“這麼說來,你們政府真得好好在古董堆裡找一找才是,我在你們城裡見到的那些牌牌,都跟紋章學沾不上邊。不過,子爵,”基督山轉向莫爾塞夫說,“您比貴政府幸運得多,因為府上的紋章確實非常漂亮,讓人看了浮想聯翩。對,是這樣,您身上兼有普羅旺斯和西班牙的血統;如果您給我看的那幅畫畫得很像本人,這位高貴的加泰羅尼亞女人臉上讓我如此激賞的美麗的棕色,就不是沒有來由的了。”

伯爵彬彬有禮說的這番話,其中隱含的譏諷,恐怕隻有俄狄甫斯[10]和斯芬克斯在場才能猜得透。莫爾塞夫微微一笑,向伯爵表示謝意,而後走在前麵為伯爵引路,推開門楣上有紋章的那扇門。我們剛才說了,這扇門是通往客廳的。

客廳裡最顯眼的地方,也掛著一張肖像畫。畫上是位三十六七歲的男子,身穿將官軍服,螺旋形流蘇的肩章是最高軍銜的標誌;掛在脖子上的榮譽軍團勳位綬帶,表明他曾經是征戰沙場的指揮官;佩在右胸的救世主榮譽勳位胸章和佩在左胸的查理三世大十字勳章,則表明他參加過希臘戰爭和西班牙戰爭,或是在這兩個國家執行過外交使命。

基督山就像方才看另一幅畫時那樣,細細端詳著這幅肖像。突然,一扇側門打開,他發現迎麵向他走來的正是德·莫爾塞夫伯爵本人。

莫爾塞夫伯爵才四十三四歲,但看上去起碼有五十了。濃濃的眉毛和漆黑的髭須,跟剪成軍人式平頭的花白頭發形成了奇異的對比。此刻他穿著便服,紐孔上係著一根綬帶,綬帶上一條條不同顏色的滾邊表明了曾被授予的各種勳章。他神情莊重地快步走上前來。基督山看著他過來,沒有挪動一步,仿佛雙腳被釘在了地板上,正如目光盯在了德·莫爾塞夫伯爵臉上那樣。

“父親,”年輕人說,“我榮幸地給您介紹基督山伯爵先生,在我身處險境時慷慨援手的朋友。”

“歡迎先生光臨,”德·莫爾塞夫伯爵麵帶微笑,向基督山欠身說,“先生為我們家族保全了唯一的繼承人,大恩大德我們永誌不忘。”

德·莫爾塞夫伯爵說話間示意基督山坐在一張扶手椅上,他本人則坐在麵對窗戶的位置。

基督山在那張扶手椅上落座時,有意讓自己的臉隱藏在絲絨窗幔的陰影裡。這樣,他可以從伯爵疲憊而充滿憂慮的臉上,看出時光用皺紋所記錄的全部內心隱痛。

“伯爵夫人從子爵這兒得知您的來訪,”莫爾塞夫說,“她非常高興。她此刻正在梳妝,再過十分鐘就可以下樓來了。”

“到巴黎的第一天,”基督山說,“就能拜會一位實至名歸、始終受到命運之神眷顧的人,我感到非常榮幸。但不知在米提賈平原或阿特拉斯山區,命運之神會不會再給您送上一根元帥權杖呢?”

“喔!”莫爾塞夫的臉微微紅了起來,他回答說,“我已經退役了,先生。王朝複辟時期我被封為貴族院議員,曾在布爾蒙元帥麾下作戰。我本來有望謀得一個更高的軍階,如果長房的那位[11]還在位,誰知道情況會怎麼樣呢!然而,七月革命似乎光榮得有點忘乎所以,變得忘恩負義了[12]。就連帝國時期服役的軍人,它都一腳踢開。所以我乾脆遞了辭呈,這不,一個人在戰場上贏得肩章之後,在沙龍光滑的地板上就不知道怎麼邁步嘍。我離開軍隊,投身政界,致力於實業,研究實用的技藝。在我二十年的戎馬生涯中,我一直有這方麵的抱負,可是沒有時間。”

“正是這種精神,使貴國能優於其他民族,先生。”基督山說,“您出身名門世家,擁有巨大財產,卻甘願從一名普通士兵當起,慢慢往上晉升,這已經很難得。而您當了將軍、貴族院議員、榮譽軍團指揮官以後,又甘願投身全新的職業,從頭學起,不為個人前途著想,不圖任何報償,隻希望有朝一日能造福於同胞……喔!先生,這可真是了不起,簡直可以說是崇高得很。”

阿爾貝驚奇地看著基督山,聽著他說話。年輕人還是第一次看見基督山伯爵情緒如此激昂。

“唉!”這位來客繼續往下說,也許是為了驅散剛才那番話留在德·莫爾塞夫臉上的陰霾,“我們在意大利是不會這麼做的,我們就像一棵樹,是什麼品種就怎麼長,永遠是那麼些枝葉,總是那樣的大小,無聲無息地終其一生。”

“先生,”德·莫爾塞夫伯爵說,“像您這樣一位德行高尚的人,意大利不適合您,而法國也許並不是對人人都忘恩負義的,它雖然不愛護自己的孩子,但往往對外國人是伸開雙臂熱誠歡迎的。”

“哎!父親,”阿爾貝微微一笑說,“顯然您還不了解基督山伯爵先生。他隻願超脫於塵世之上;他不追求名譽,隻要有護照上的那個頭銜就行了。”

“喔,這是我一生中聽到的最公正的評語。”基督山說。

“先生是未來的主人,”德·莫爾塞夫伯爵歎了口氣,說,“您選擇了一條鮮花盛開的道路。”

“一點不錯,先生。”基督山微笑著說,他的這道笑容,是任何畫家都無法描繪,任何生理學家都無法分析其含義的。

“要不是擔心會累著伯爵先生,”將軍說,顯然,他很喜歡基督山的舉止風度,“我真想帶先生去議院。對於不了解我們這些近代參議員的人來說,今天的議程是十分有趣的。”

“如果閣下能把邀請留到下一次,我將十分感激。不過今天,承蒙您俯允把我引薦給伯爵夫人,我正等著呢。”

“噢!家母來了!”子爵大聲說。

基督山迅即轉過身子,果然看見德·莫爾塞夫夫人站在客廳門口,這扇門正對著她丈夫進客廳時走的那扇門。她佇立不動,臉色蒼白,就在基督山轉身時,她不知為什麼垂下胳臂,撐在了鍍金的門框上。她已經在那兒站了一會兒,聽到了意大利來客所說的最後幾句話。

基督山起身向伯爵夫人鞠躬致意,伯爵夫人默不作聲,神情莊重地欠身還禮。

“喔!夫人,”伯爵問,“您怎麼啦?是不是客廳裡太熱,讓您感到不適了?”

“您不舒服嗎?母親?”子爵大聲說道,跑到梅塞苔絲跟前。

她微微一笑,向兩人表示謝意。

“我沒什麼,”她說,“我隻是在想,要是沒有這位先生的幫助,此刻我們就會以淚洗麵、悲傷欲絕,所以剛一見到他,我心情很激動。先生,”伯爵夫人有如王後一樣儀態萬方地向前走來,繼續說道,“您救了我兒子的性命,我不忘您的大恩大德,一直在為您祝福。現在,我還要感謝您給我機會,讓我當麵向您致謝,請您相信,我的謝忱和祝福,都是發自內心深處的。”

伯爵再次躬身致意,腰彎得比第一次更低,臉色比梅塞苔絲更加蒼白。

“夫人,”他說,“伯爵先生和您為一件舉手之勞的小事對我表示了過多的謝意。救人一命,使一位父親免於痛苦,使一位母親免於悲傷,這算不得什麼壯舉,而隻是一種人道的行為罷了。”

這幾句話說得格外溫和有禮,德·莫爾塞夫夫人聽後,語氣深沉地回答說:

“先生,我的兒子真是幸運,能有您這樣一位朋友,我感謝天主這樣的安排。”

說完,梅塞苔絲帶著無限的感激之情,把那雙美麗的眼睛抬向天空,伯爵覺得她的眼眶裡滾動著兩顆淚珠。

德·莫爾塞夫先生走到她的身邊。

“夫人,”他說,“我已經向伯爵先生表示過不得不失陪的歉意,請您再次代為致歉。議院兩點開會,現在已經三點,我還得去發言呢。”

“去吧,先生,我會儘力讓我們的貴客忘掉您的失陪,”伯爵夫人以同樣深情的語氣說。“伯爵先生,”她轉向基督山接著說,“請您賞光,和我們一起度過今天餘下的時光好嗎?”

“謝謝,夫人,請您相信,我對您的盛情邀請不勝感激。不過,我是今天上午乘馬車直接趕來府上的。我還不知道自己在巴黎如何安頓,就連住哪兒,也還不很清楚。這些小事雖說微不足道,可還是挺讓人掛心的。”

“我們下次總能有幸請您賞光吧?”伯爵夫人問。

基督山沒有開口,隻是欠了欠身,這可以看作一種默許。

“那我就不留您了,先生,”伯爵夫人說,“我不想因感激而流於冒昧或強求。”

“親愛的伯爵,”阿爾貝說,“如果您願意,我當儘力在巴黎報答您在羅馬對我的盛情款待,在您的馬車配備齊全之前,我想把自己的馬車先歸您使用。”

“多謝您的好意,子爵,”基督山說,“不過我想,貝爾圖喬先生有我給他的四個半小時時間,應該已經備好一輛馬車等在門外了。”

阿爾貝已經習慣了伯爵的行事方式,知道他會像尼祿一樣專做些常人難以辦到的事情。不過,阿爾貝還是想親眼看看伯爵的指令究竟執行如何,於是他陪伯爵一路往府邸門口而來。

基督山所言不虛。他剛走到德·莫爾塞夫伯爵的前廳,一個聽差,就是在羅馬向兩個年輕人呈交伯爵名片並通報伯爵來訪的那一個,馬上急步走出寬敞的前廳。當我們這位尊貴的客人走下台階時,一輛馬車已經在那兒恭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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