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檸檬水_基督山伯爵(全三冊)_思兔 
思兔 > 綜合其他 > 基督山伯爵(全三冊) > 第七十九章 檸檬水

第七十九章 檸檬水(1 / 2)

莫雷爾確實是個幸運兒。

諾瓦蒂埃剛才差巴魯瓦來請他去,他急於知道其中原因,所以乾脆不乘車——比起出租馬車轅馬的四條腿,他更相信自己的兩條腿。於是他就這麼急匆匆地沿著梅斯萊街往聖奧諾雷區而去。

莫雷爾一路小跑,可憐的巴魯瓦也隻好拚著老命跟在後麵跑。莫雷爾才三十一歲,巴魯瓦可是六十歲了;莫雷爾陶醉於愛情如飲醇醪,巴魯瓦卻渾身燥熱、口渴難當。這兩個旨趣、年齡各異的一老一少,好似三角形的兩條斜邊:它們在底下是分開的,但往上相聚在同一個頂點。

這個頂點就是諾瓦蒂埃,他差巴魯瓦去囑咐莫雷爾趕緊來見他,這個囑咐莫雷爾照辦不誤,結果累壞了巴魯瓦。

一路跑到目的地,莫雷爾連大氣也沒喘一口:愛情給他插上了雙翼。可是巴魯瓦早已不識個中滋味,跑得渾身大汗淋漓。

這位老仆人引著莫雷爾從一扇邊門進屋後,隨手關上了書房的門。不一會兒隻聽得鑲木地板上響起裙子的窸窣聲,那是瓦朗蒂娜來了。

瓦朗蒂娜雖然穿著喪服,但是容光煥發,顯得美麗極了。

莫雷爾沉醉在甜蜜的夢裡,一時間竟把跟諾瓦蒂埃談話的事拋在了一邊。但不一會兒就聽到了老人輪椅的滾動聲,諾瓦蒂埃進屋來了。

莫雷爾連聲感謝老人及時乾預那樁婚事,把瓦朗蒂娜和他從絕望中解救出來,諾瓦蒂埃以親切的目光接受了莫雷爾的謝忱。然後,莫雷爾望著瓦朗蒂娜,像是在詢問她,老人叫他來究竟是要賜給他什麼新的恩惠,年輕姑娘羞澀地坐得離莫雷爾遠遠的,如果不去問她,看樣子她是不會先開口的。

諾瓦蒂埃的目光也望著她。

“是的。”諾瓦蒂埃的目光說。

“莫雷爾先生,”於是瓦朗蒂娜對目不轉睛地望著她的年輕人說,“諾瓦蒂埃爺爺有許多事情要對您說,這三天來他把這些事情都預先告訴了我。今天他把您請來,就是要讓我把那些話轉告您;既然他選了我當他的傳話人,那我自當完全遵照他的原意把那些話向您轉告。”

“哦!我正急不可耐地等著聽您說呢,”年輕人回答說,“請說吧,小姐,請說吧。”

瓦朗蒂娜低下了頭:這在莫雷爾看來是個好兆頭。瓦朗蒂娜隻有沉浸在幸福中的時候,才是嬌弱的。

“爺爺想離開這個家,”她說,“他正在讓巴魯瓦找一處合適的房子。”

“那您呢,小姐?”莫雷爾說,“您是他最親愛的人,諾瓦蒂埃先生是離不開您的。”

“我呢,”年輕姑娘說,“是不會離開我祖父的,這是我跟他早就說定的。我會在他旁邊有自己的一個套間。德·維爾福先生要麼同意我去和諾瓦蒂埃爺爺一塊兒住,要麼不許我去:在前一種情形,我現在就離開這兒;在後一種情形,我就要再等十八個月,等到滿成人年齡。到那時我就自由了,我可以有一份獨立的財產,而且……”

“而且……?”莫雷爾問。

“而且,如果爺爺允許的話,我就可以兌現我對您許下的諾言了。”

瓦朗蒂娜說最後這兩句話時聲音輕極了,莫雷爾要不是全神貫注地在聽,一準聽不清她在說些什麼。

“我把您的意思說清楚了嗎,爺爺?”瓦朗蒂娜又問了諾瓦蒂埃一句。

“是的。”老人說。

“等我跟爺爺一起住出去以後,莫雷爾先生,”瓦朗蒂娜接著說,“您就可以上那兒,當著我這位慈祥可敬的保護人的麵去看我。要是到那時,我倆的心靈之間已經開始形成的這種聯係,這種也可能是無知或任性的聯係,在您看來是體麵的,是能夠保證我們今後生活幸福的,唉!人們常說,因為遇到阻礙而變得熾熱的心,當一切順利時就會冷卻的!)那麼您就可以來向我求婚,我等著您。”

“哦!”莫雷爾喊道,他真想跪在諾瓦蒂埃麵前,就像跪在天主麵前一樣,他也真想跪在瓦朗蒂娜麵前,就像跪在天使麵前一樣,“哦!我這輩子有過些什麼德行,竟配得到這樣的幸福嗬?”

“在這以前,”姑娘以她純情而嚴肅的口吻繼續說,“我們得尊重禮俗和我們父母的意願,隻要這種意願不是要把我倆拆散。總之隻有一句話,而且我之所以要把這句話再對您說一遍,就是因為這一句話已經把一切的一切都包括在內了:我們得等待。”

“我向您保證,先生,”莫雷爾對著老人說,“這句話所意味的種種約束,我將會愉快地,而不是勉強地,去接受它們。”

“嗬,我的朋友,”瓦朗蒂娜用異常溫柔的目光注視著馬克西米利安的胸口說,“我從今天起,就把自己看作早晚要清白體麵地在名字前加上您姓氏的人了,所以請您千萬不要魯莽行事,不要因此而連累我的名聲。”

莫雷爾把手按住自己的胸口。

諾瓦蒂埃始終以溫柔的目光瞧著他倆。巴魯瓦仍站在進門的地方,就像一個大家覺得在他麵前無需隱瞞什麼的人那樣,笑吟吟地擦著從禿頂上往下淌的大顆大顆的汗珠。

“哦!天哪,瞧他有多熱呀,我們的好巴魯瓦。”瓦朗蒂娜說。

“噢!”巴魯瓦說,“這是因為我跑得太快了,小姐。不過我得為莫雷爾先生說句公道話,他比我跑得還快。”

諾瓦蒂埃把目光投向一隻托盤,那上麵放著一瓶檸檬水和一隻杯子。這瓶檸檬水,諾瓦蒂埃在半小時前喝掉過一點。

“噢,我的好巴魯瓦,”年輕姑娘說,“您拿去喝吧,因為我看您一直在瞅著這大半瓶檸檬水呢。”

“說實話,”巴魯瓦說,“我口渴得要命,能喝上一杯檸檬水祝您健康,那敢情好哇。”

“那您就去喝吧,”瓦朗蒂娜說,“一會兒就回來呀。”

巴魯瓦端起托盤出去,因為他出房門時忘了關門,所以屋裡的人看得見他剛走到走廊上就仰起脖子,把瓦朗蒂娜給他倒滿的那杯檸檬水一飲而儘。

正在瓦朗蒂娜和莫雷爾當著諾瓦蒂埃的麵道彆的時候,通維爾福套間的樓梯上響起了鈴聲。

這是有人來訪的信號。

瓦朗蒂娜瞧了瞧掛鐘。

“中午十二點,”她說,“今天是星期六,爺爺,大概是醫生吧。”

諾瓦蒂埃表示沒錯,一定是他。

“他會上這兒來的,得讓莫雷爾先生離開,是嗎,爺爺?”

“是的。”老人回答說。

“巴魯瓦!”瓦朗蒂娜喊道,“巴魯瓦,快來呀!”

這時隻聽見老仆人的聲音回答說:

“我來了,小姐。”

“巴魯瓦會送您到大門口的,”瓦朗蒂娜對莫雷爾說,“現在請您記住一件事,軍官先生,就是我爺爺叮囑您千萬彆做任何可能影響我們幸福的事情。”

“我答應過我要等待,”莫雷爾說,“我會等待的。”

這時,巴魯瓦進屋來了。

“誰在拉鈴?”瓦朗蒂娜問。

“德·阿弗裡尼醫生,”巴魯瓦這麼回答時,腳步似乎站立不穩。

“咦!您怎麼啦,巴魯瓦?”瓦朗蒂娜問。

老人沒有回答;他用驚慌的眼神望著自己的主人,一隻痙攣的手在空中劃著,好像是要抓住一件東西不讓自己跌倒下去。

“他要跌倒了!”莫雷爾喊道。

這時,巴魯瓦全身愈抖愈厲害,臉部肌肉痙攣抽搐,整張臉都變了形;這些都是一場來勢很猛的神經性發作的症狀。

諾瓦蒂埃看著巴魯瓦這樣瑟瑟發抖,眼神中清晰地顯露出人類心靈所能具有的全部的激動情緒。

巴魯瓦朝主人走上幾步。

“喔!我的天主!我的天主!主啊,”他說,“我這是怎麼啦?……我難受……什麼也看不見了。我眼睛裡像有成千上百個金星在亂竄。喔!彆碰我,彆碰我!”

說著,他的眼睛令人恐怖地凸了出來,腦袋往後耷拉下去,而身體的其餘部分卻變得僵硬起來。

瓦朗蒂娜驚恐地喊了一聲;莫雷爾把她抱在懷裡,像是要保護她,不讓她受到某種未知的危險的威脅。

“德·阿弗裡尼先生!德·阿弗裡尼先生!”瓦朗蒂娜聲音發哽地喊道,“您快來呀!救命啊!”

巴魯瓦轉過身子,往後退了三步,一個踉蹌,跌倒在諾瓦蒂埃腳邊,一手抓住他的膝頭喊道:

“我的主人!我的好主人!”

這時,德·維爾福先生聽到了喊聲,跑到房門跟前。

莫雷爾鬆開快要昏厥的瓦朗蒂娜,往後一閃躲進牆角,一塊窗幔幾乎把他全身都遮沒了。

他仿佛瞧見一條蛇在他麵前豎起身子似的,臉色煞白,目光呆滯地注視著痛苦掙紮著的垂死的人。

諾瓦蒂埃焦急、恐怖到了極點,隻恨不能親自去救救這個可憐的老人,這個在他眼裡不是仆人,而是朋友的巴魯瓦。但見巴魯瓦額頭青筋暴出,眼圈邊上尚未麻痹的肌肉劇烈地攣縮,把一場生與死的殊死搏鬥展現在每個人麵前。

他臉麵抽搐,眼睛充血,脖子後仰地躺倒在地上,兩隻手拍打著地板,而兩條腿卻已完全僵硬,像折斷了似的彎曲著。

他的唇邊流出一小攤白沫,呼吸困難,痛苦異常。

維爾福瞠目結舌。他一進屋就被眼前的場景吸引住,直愣愣地看著,竟自驚呆了。

他沒有看見莫雷爾。

就在他這麼默默地望得出神的當口,隻見他的臉色漸漸變得慘白,頭發根根都豎了起來。

“大夫!大夫!”他猛地衝向門口喊道,“您快來!快來呀!”

“夫人!夫人!”瓦朗蒂娜也奔到樓梯口喊繼母,“您來呀!快來呀!請把嗅鹽瓶也帶來!”

“怎麼啦?”德·維爾福夫人那清脆而矜持的嗓音問道。

“哦!您來呀!來呀!”

“大夫到底在哪兒?”維爾福喊道,“他在哪兒?”

德·維爾福夫人慢慢地走下樓來,聽得見樓板在她腳下嘎嘎地作響。她一隻手拿著塊手帕在擦臉,另一隻手拿著一隻英國嗅鹽瓶。

她進門後的第一道目光是投向諾瓦蒂埃的,但諾瓦蒂埃的臉上,除了在這種情形下極其自然的激動神情外,看上去一切如常。她的第二道目光射向了那個垂死的人。

她頓時臉色發白,目光倏地一下,從仆人身上跳回到主人身上。

“看在老天爺的分上,夫人,快告訴我大夫在哪兒。他剛才進了您的房間。您看,這是中風,隻要能放血,還會有救的。”

“他剛剛吃過什麼東西嗎?”德·維爾福夫人問,對維爾福的問題避而不答。

“夫人,”瓦朗蒂娜說,“他沒吃早飯,爺爺差他去辦件事,所以他一早跑了很多路,隻在回來以後喝了一杯檸檬水。”

“啊!”德·維爾福夫人說,“為什麼不喝葡萄酒?檸檬水多不合適呀。”

“當時爺爺的那瓶檸檬水就在手邊;可憐的巴魯瓦口渴得要死,就拿去喝了。”

德·維爾福夫人打了個寒戰。諾瓦蒂埃深邃的目光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他脖子也變粗了!”她說。

“夫人,”維爾福說,“德·阿弗裡尼先生在哪兒?我在問您呢。看在老天爺的分上,請回答我!”

“他在愛德華房間裡,愛德華有點不舒服。”德·維爾福夫人說,她無法再回避了。

維爾福衝上樓梯,親自去找醫生。

“給,”年輕婦人把手裡的小瓶遞給瓦朗蒂娜,“看樣子是要給他放血的。我得先回自己房裡去,我看到血會受不了的。”

說著,她跟在丈夫後麵上了樓。

莫雷爾從藏身處出來。剛才維爾福夫婦注意力都集中在巴魯瓦身上,所以都沒瞧見他。

“您快走吧,馬克西米利安,”瓦朗蒂娜對他說,“等著我來叫您。走吧。”

莫雷爾向諾瓦蒂埃投去探詢的一瞥。已經恢複冷靜的諾瓦蒂埃對他做了個肯定的表示。

莫雷爾握住瓦朗蒂娜的手放在自己胸前;然後,從後麵的那條通道走了出去。

與此同時,維爾福和醫生從對麵的那扇門進了屋子。

巴魯瓦開始恢複知覺:發作過去了。他發出一聲聲呻吟,靠一條腿跪了起來。

德·阿弗裡尼和維爾福把他扶到一張長椅上躺下。

“您有什麼吩咐,大夫?”維爾福問。

“叫人拿點水和乙醚來。您家裡有乙醚嗎?”

“有。”

“再差人趕快去買鬆節油和催吐藥。”

“快去!”維爾福對仆人說。

“現在讓所有的人都退出去。”

“我也要出去嗎?”瓦朗蒂娜怯生生地問。

“是的,小姐,尤其是您。”醫生口氣生硬地說。

瓦朗蒂娜驚愕地望了望德·阿弗裡尼先生,在諾瓦蒂埃先生額上吻了一下,退了出去。

等她一出去,醫生就臉色陰沉地把房門關上。

“您瞧,您瞧,大夫,他清醒過來了;這不過是一次發作,不要緊的。”

德·阿弗裡尼先生神情陰鬱地笑了笑。

“您覺得怎麼樣了,巴魯瓦?”醫生問。

“好一些了,先生。”

“您能喝這杯乙醚水嗎?”

“我試試看,但請彆碰我。”

“為什麼?”

“因為我覺得,要是您碰我一下,哪怕隻是用手指輕輕地碰一下,我就又會發病的。”

“喝吧。”

巴魯瓦接過杯子,湊到顏色發紫的嘴唇邊上,喝下差不多半杯。

“您哪兒難受?”醫生問。

“哪兒都難受,隻覺得渾身抽筋抽得厲害。”

“覺得頭暈,眼睛裡冒金星?”



最新小说: 傷害反轉係統,喝敵敵畏都能變強 諸天影視從四合院開始 六零軍婚,嬌魅軍嫂有億點點家產 穿成白蓮花的我反對 拒當舔狗,我被前夫兄弟接盤了! 渣男冒充我白月光,瘋批大佬殺瘋了 霍格沃茨之我以淨化之力 我男的第一次當女主,茶點怎麼了 斷絕關係後,我成詩仙了你哭什麼? 竊玉偷香從被趕出家門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