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夜鴉側身隱在院中的奇石後,點燃了迷香,目睹著溫夫人門前守夜的侍女們一個接一個的順著牆根滑座在地,沉沉睡去。
江綰見時機已到,她輕輕推開了窗子,不著痕跡的翻進了屋內。
她躡手躡腳的走至屏風後,伸手輕輕撩起了紗幔,入眼的,是依偎在溫夫人懷中,正睡得香甜的溫勤。
她望著這一幕,眨了眨眼睛,有些呆愣。
秋夜怎麼能這麼暖,月光怎麼能那麼柔。
莫名的,她的喉頭有些哽咽,可屋外的夜鴉輕輕敲了敲窗框,似是在催促著她。
她不能任由思緒飄遠,不再猶豫,她披上了白鬥篷,抱起了溫勤就衝出門去,路過屏風時,她還故意踢了一腳。
屏風倒落,在寂靜的夜裡就像爆炸一樣響,溫夫人猛然驚醒,唯見懷中空空如也,緊接著,她就聽到了溫勤越來越遠的哭聲。
她根本來不及穿戴整齊,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向聲源奔去,她絕對不能失去溫勤,絕對不能。
江綰就這麼一手捂著溫勤的嘴,一手將他夾在腰間飛奔著,她事先就派人打探好了溫府的布局,以最快的路線行至了後花園。
溫家是大戶,府上造景恢弘大氣,池塘蜿蜒曲折,足足繞了半個府邸,池水深不見底,和襄王府的不相上下。
溫勤一見到水,就似是想起來了什麼一樣,使儘全力掙紮著,試圖掙脫江綰的束縛。
可若是弱柳扶風的女子還好說,江綰習武,他哪裡是她的對手。
夜風簌簌,吹動著她雪白的衣袍,就像女鬼來索命一樣。
她站在橋上等了一會兒,才看到了從遠處踉蹌趕來的溫夫人,和帶著一大幫家丁前來的溫大人。
事不宜遲,江綰把溫勤高舉在池塘上空,快速撒手,然後就頭也不回的跑掉了。
耳後是哀嚎和追趕的腳步聲,她扶了扶臉上的麵具,按著原定的撤離路線奔馳著。
腳步聲越來越遠,就在江綰準備越過前方那座矮牆翻出府時,卻聽見了牆外有人說話的聲音。
她環顧四周,左後方隱隱映出了火光。
來不及再做思慮,她隻得反其道而行,借著樹乾的力量,向身旁的高牆攀去。
嘗試幾次後,她終於攀上了牆頭,可下落沒有落點,她不敢輕易跳下去。
正在江綰猶豫時,那左後方的火光更甚了,定然是來人了。
她咬了咬牙,心一橫,攀著牆頭小心翼翼的向下用鞋尖摸索著。
她顧前顧後、心中膽顫,瘋狂祈禱著不要來人,可天不遂人願,西邊牆外也隱隱泛起了火光。
看來溫霽是早有預料,下了這麼緊密的部署。
但原本他們進府時,也沒見到這麼多人啊。
死或殘,她還是選擇殘吧。
雙手泄力,出乎意料的,江綰穩穩落在了地麵上,雖然膝蓋有些酸麻疼痛,但她沒時間去品味,隻是粗略的揉了揉,撒開雙腿就向遠處跑去。
可身後似乎有人發現了她。
黑夜中的腳步聲緊隨在她身後,離她越來越近,近到她都能聽見那人刀劍出鞘的聲音。
瞬間,江綰的腳步一頓,她飄起的衣袍被人抓住了。
聽聲而動,她下意識轉身下腰躲閃著揮來的寶劍,寒芒擦臉而過,她甚至看得清劍上的花紋。
還好麵具沒有被掀掉,江綰伸手飛快的解著衣袍綬帶,可卻被來者猛地一拽,她連忙站定,險些就向那人撲去。
長劍再次襲來,近身的最後一秒,她終於將綬帶解開。
白袍紛飛,迷惑了溫知熠的視線,他胡亂揮砍著,隻聽一聲悶哼,那女賊負傷了。
可他還沒來的及再上前追趕,就被從天而降的箭矢打偏了劍鋒。
江綰抬頭看去,遠處房梁上的身影應該是夜鴉。
她顧不得後背的刺痛了,趁那人愣神之際,抓起掉落在地上的長袍,就抬腿向前方繼續跑去。
溫知熠剛抬腳準備追趕,隻見側邊又飛來了一支箭矢,那人準頭了得,幾乎是貼著他的胸膛而過,險些劃破他的衣袍。
可溫知熠清楚,在夜間,這種準頭,如果想殺他,那簡直是手到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