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參見太後娘娘。”唐靈低垂著頭，她的身後隻有幾名隨侍的宮女，未見親眷。
江綰見此了然，但還是裝模作樣的開口問道“此番你姑母沒有隨你一同前來嗎？”
唐靈似是早有預料她會問這句話一樣，脫口而出“南陽至此路途遙遠，臣女的姑母身體抱恙，實在無力相伴，不過臨走時姑母千叮嚀萬囑咐，命臣女一定要替她向太後娘娘問安。”
“嗯。”江綰敷衍地點了點頭，她清楚南陽王妃絕不是因病不敢來，而是郡王府迎親那天的醜事讓她丟儘了臉麵，隻得讓唐靈一介小輩隻身入宮。
但儘管這樣，唐家也不肯放棄讓唐靈入宮的想法，倒有些走投無路的意味。
她的目光似鷹隼一般定格在唐靈的袖間，若不是安予霞手段不夠狠辣，如今唐靈身上穿的就應該是絳綾而非仙文綾了。
“聽聞你心悸愈發嚴重，放眼洛水藥石無醫。如今得此機會進宮調養，要日日心懷感恩才是。”
“謹遵太後娘娘教誨，”唐靈將額頭頂在了地麵上，那刺骨的溫度凍得她不由得戰栗，“臣女定日日感念太後娘娘與陛下的救命之恩，也定時刻牢記是叔父的慷慨就義才使得臣女乘此殊榮延續壽數。”
“話不能說的太絕對。”江綰反駁道，“心是君主之官，主明則下安，主不明，則十二官危。縱使任太醫醫術高超，但他也並非華佗在世，你的病症，還是得講機緣。”
江綰的弦外之音唐靈聽得真切，宮變那日東宮為了保護趙栗而死之人沒有千個也有百個，平息之後大家收到的賞賜大多都是一樣的，可偏偏唐家冒死婉拒了獎賞，還呈書一封祈求江綰指派太醫來醫治她所謂的‘病症’。
其中是如何變通的她不清楚，但她知道，想要這獨一份的恩賜、能夠治愈的‘機緣’，那就得先帶來些有用的。
“太後娘娘說的是。”唐靈直起了上半身，餘光向她的周邊瞟去，示意江綰屏退左右。
待殿中的宮人們依次退下，她才再次開口“去年秋時，姑母因表姐之事臥病在床，聽聞南陽王上書宮中，請先帝派遣禦醫。”
“不過臣女愚鈍，不知為何姑母的病遲遲不見好，倒是臣女家的紙鋪生意翻了一翻，還有東郊的草場，都被征用了，大家都開玩笑說禦醫們要在那現種藥材給姑母治病呢”
唐靈拂麵輕笑，江綰聞言也勾起了嘴角，她聽到了她想要的。
怪不得她暗示趙時洲先動手時，他會那般抗拒，原來是因為南陽王早就謀劃著進京勤王，但他卻調兵北上，不由分說的阻礙了他父親的‘宏圖大業’。
一個封地的王還沒有世子有話語權，想必他也覺得愧對於南陽王，所以不想主動出擊
猛然間，江綰像是想到了什麼，她霎時間收起了嘴角，麵色凝重。
若按時間來算，那時的禦醫不能說全然，也有一大半是受楚南柯差遣，那麼從京中去南陽王府邸給南陽王妃‘看病’的人，到底是楚南柯煽動他造反的說客，還是趙弘先有預料，派去求援的先遣軍呢？
“坊間總有傳言，說是南陽王與曾經的溫貴妃青梅竹馬、感情篤深，那年宮變，南陽王舉兵前去救駕，可半路卻因為貴妃一封信件折返回封地，真是紅顏一箋抵萬軍啊。”
“不過，”江綰話鋒一轉，悠悠從寶座上起身，踱步到唐靈麵前，“如今一看南陽王與你姑母的情誼也不遑多讓啊。”
唐靈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
“哀家很好奇，這封信中到底寫了些什麼，如果你能告訴哀家，無論你想要什麼，哀家都能許你。”
她看著唐靈稚嫩的麵龐上慢慢流露出的欲望，補充道“世子殿下也可以。”
“娘娘折煞臣女了！臣女不敢逾矩！”
唐靈撲通一聲將頭磕在地上，幾乎是叫喊出聲。
臨走時她爹娘就千叮嚀萬囑咐讓她此行慎言，一定要穩居後宮，得到趙栗的寵幸，這樣他們唐家才有出頭之日。
縱使她如今仍舊對趙時洲念念不忘，但在江綰這頭虎豹麵前，她哪敢流露出一絲非分之想呢。
可預料中的諷刺沒有來，隨之而來的卻是江綰充滿力量的手掌。她不容抗拒的隨著那股力量站起了身子，卻依舊不敢抬頭。
“聰明人知道向上爬，逸兒跋涉至此，絕不是為了嫁回南陽的，對吧？”
唐靈的身形微微一怔，她沒想到江綰的記性這麼好，僅一麵之緣就記住了她的閨名。
“娘娘說的是，若是修養好了，臣女想留在都城”她囁嚅道。
“留不留下，還得陛下說的算。”
江綰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趙氏皇族爭霸時，唐靈不過是話都說不利索的小孩，對於信件的內容定然是不知道的。
她也真是一時心急，竟然自亂陣腳去問起了與這事完全不相乾之人，差點暴露了真實想法。
不過就算唐靈心機再深，也未必能從她的話中捕風捉影，最有可能的，還是按著她說的去幫她尋找信件的線索。
可江綰沒想到，她竟然遠遠低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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