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隔著一扇門,秦桑隱約聽到裡麵傳來男人壓抑沉悶的抽氣聲。
直到現在,她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會答應了席助理提出的要求,讓他把陸禹行送到了這個公寓。
房門被人從裡麵拉開,席住裡抱著男人的衣服走了出來,剛才陸禹行身上穿著黑色的西裝,所以她也瞧不出什麼嚴重的問題,隻是覺得他的臉色異常蒼白而已,現在看見那一件被鮮紅的血液染透的白色襯衫,她的手指不自覺地微微顫抖。
席助理看見秦桑站在門口也楞了一下,隨手關上身後的門,“小姐,你要進去嗎?”秦桑將視線從衣服上移開,微斂著眸,淡聲問,“他怎麼樣了?”
“慶幸的是傷在腹部,醫生正準備給他將子彈取出來,問題不大。”
秦家雖然在之前並不乾淨,但是秦桑可以說是在煥然一新的富饒的環境下長大的,小時候雖然遭過綁架,然而除了受到驚嚇,並未造成太大的陰影,所以對那些在黑色道路上行走的一切,也隻從電影上感受過而已。
槍傷,這種事情,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說不害怕,那是騙人。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席助理看著秦桑,選擇了沉默。
有很多事情,陸禹行一直都隱瞞著秦桑,看似冷漠無情,實質也是為了秦桑好,畢竟知道得越多,對她越不利。
“席助理,我問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為什麼會受到這種傷?到底是誰做的?”秦桑目光微涼,聲音也是與以往不同的嚴厲,帶著一股前所未有的氣勢。
“抱歉,小姐想知道什麼,隻能由二爺回答,我無可奉告。”
秦桑抿著唇,沉默了半響,“我知道了。”
說完,她轉身離開,席助理卻在後麵叫住她,“小姐。”
“二爺這麼做,也是為你好。”
跟在陸禹行身邊那麼多年,席助理看著他隱忍壓抑的模樣,都覺得於心不忍。
“但凡沒有問過我需不需要的為我好,我都不稀罕。”
席助理無奈,這兩個人,都是石頭,固執得要死。
……秦桑給保姆通了電話,告訴她這幾天都會外出不在,然後就留在了公寓裡照顧陸禹行,雖然她並不擅長照顧人,但終究是有些不放心。
看席助理的態度和醫生的配合,秦桑大概也知道陸禹行出現這種情況已經不是一次兩次。
秦桑坐在床邊上,看著床上的男人,睡著了眉宇之間也緊緊蹙著,好像永遠都有化不開的愁悶和煩惱。
目光一點一點描繪著他的輪廓,忘記有多久沒有這般仔細地看過他,在時間和環境地打磨下,他變得愈發成熟內斂,一張俊臉,處處都透著一股淡漠涼薄,現在乍一看,竟然有一種微妙的陌生感。
在秦桑的印象裡,這個男人就像神一般的存在,站在令她隻能仰望膜拜的高處,好像永遠不會生病,不會倒下,鋼鐵似的。
從過往的記憶裡尋找痕跡,他脆弱的事情,當真是無處可尋。原來憔悴的他,與常人無異。
安靜地臥室裡,手機震動聲突兀響起,秦桑摸到手機瞟了一眼,來電顯示是周旭堯。
猶豫了一會,她站起來,往門外走去,合上門接起了電話,“喂。”
男人低沉的嗓音傳了過來,“在哪裡?”
“找我有事?”秦桑避開了他的問題,反問一句。
“就是問你在哪裡。”
“在外麵。”
周旭堯哂笑,“什麼事情可以讓你幾天不回家?”
秦桑知道,一定是保姆跟他說了她不回家,心底多少有些不舒服,就好像被人監視了一般,“臨時有點事情,你放心,我沒有忘記周太太這個身份,更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任何事情。”幾乎是下意識地,秦桑選擇了隱瞞她照顧陸禹行這個事實,其實她完全可以如實告訴周旭堯,畢竟她和陸禹行之間也沒有什麼見不得光,偏偏她沒有。
好像在潛意識裡,她就猜到周旭堯若是知道了會生氣,會反對。
所以還是不告訴他了,反正等陸禹行好一些,她就可以不用管了。
“什麼事情?需要我安排人幫忙嗎?”
秦桑頓了一下,“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電話那端傳來短暫的沉默,而後有一聲短促的冷笑,“早點睡。”
在他掛電話之前,秦桑忽然開口,“你什麼時候回來?”
周旭堯那邊遲鈍了一下,“三天後。”
秦桑衝口而出,“那你定好機票了跟我說一下,我去接你。”等了好一會都沒有聽到他的回答,秦桑以為他不樂意,正要開口,就聽到他沉緩地應了一聲,“好。”
秦桑拿著已經切斷了通話的手機站在落地窗邊呆愣了好一會,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竟然主動去討好周旭堯。
重點是,她似乎並不排斥這種做法。
可是剛剛,她好像是察覺了他的不悅,他應該不會知道了什麼吧?
不會的,畢竟他人又不在港城,而且上一次她抗議了以後,他好像沒有安排人跟著她了。
秦桑甩頭,就算他知道也沒什麼,她也確實沒有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輕拍了一下臉,告訴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周旭堯穿著一件煙灰色的襯衫,西褲熨得筆直,站在窗邊低頭點了一支煙,星火忽明忽暗,煙圈漸漸暈開,他微眯著眸,唇邊噙著一抹冷笑。
在淩菲以後,在也沒有一個女人可以讓他產生這麼煩躁的情緒,還有強烈的占有欲。
這種暌違的感覺,令他感到不悅,更不悅的,是秦桑的態度。
他的心底漸漸溢出層層的冷笑。
一個拋棄她的男人,竟然讓她念念不忘至今,她不是眼睛瞎了,是心瞎了。
秦桑回自己的房間洗漱了一番,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快十一點了,醫生幫陸禹行取出了子彈以後,他就睡了過去,一直沒有吃東西。
放心不下,她轉身出去,推開了他臥室的門,裡麵隻有亮著一盞小夜燈,房間昏暗不明,床上的人依舊安靜地躺著。
秦桑走過去,想起醫生的吩咐,伸出頭覆蓋在男人的額頭上想要探一下溫度,結果剛碰到他的額頭,手腕驀地被一個強勁的力道鉗了手腕,一陣鑽心的疼。
“呃!疼!”忍不住驚呼出聲。
熟悉的聲音令陸禹行楞了一下,馬上就撤了力道,“桑桑?”
一開口,聲音沙啞低沉得不像話,顯得有些吃力。
秦桑捂著被他捏疼的位置,眉頭緊緊皺作一團,“陸禹行,你乾的好事!”
昏暗的光線裡,陸禹行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不由自主地握住了秦桑的手,感受到熟悉真實的體溫,他忽然就安心了下來。
秦桑楞了楞,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卻被他不輕不重卻又掙不開的力道困住,“做什麼?鬆手。”
“你怎麼會在這裡?”陸禹行置若罔聞。
“我在我的公寓裡,有什麼不對嗎?”陸禹行被送來這裡的時候,意識有些模糊,聽到她這麼一說,才意識到自己在傷痛裡聽到的那個聲音並非幻聽。
席助理當真是把他送來了秦桑這裡。
陸禹行動了動身體,單手撐著床要坐起來,秦桑見狀忙扶著他,“你身上有傷,不要亂動!”
“你這是在擔心我?”陸禹行盯著她的臉,眼底難得浮現了一抹笑意,很淺,在昏暗中完全分辨不出來。
秦桑抿了抿唇,冷聲道,“你好歹跟我一起長大,還是我小叔,受傷了我擔心一下,不是人之常情?”
一句話劃分清楚他們之間的界限。
房間裡的氣氛好像一瞬間變得格外的安靜。
秦桑錯開視線,拿過枕頭墊在他的背後,順手打開了房間的大燈,刺目的光芒刹那充盈一室,房間亮如白晝。
陸禹行微微眯眼,適應了光線才重新睜開,聲音沙啞道,“給我倒杯水。”
秦桑轉身倒了一杯溫水遞給他,站在床邊隔著一段距離,看著他喝完,將杯子接過來,“還要嗎?”
“不用了。”
猶豫了一會兒,秦桑還是問了出口,“肚子餓不餓,你一天沒有吃過東西了。”
陸禹行抬頭看著她,陰柔的臉是內斂的冷峻,輕輕點頭,“有吃的嗎?”
“有,你等一下,我給你裝上來。”
“我跟你一起下去吧。”
“身上有傷,你還是安分一點吧,”秦桑打斷他,“如果傷口離開了會很麻煩,我不會處理。”說完,她轉身就出了房間。
陸禹行靠坐在床上,唇角微不可絕地翹起。
這麼一來,這一次受傷,似乎也有點值得。
秦桑很快重新端著一碗稀飯和小菜上來,“醫生說你隻能吃清淡的東西,所以你將就一下。”
陸禹行撇了一眼,“你做的?”
“外賣。”
有了一次被周旭堯損得一無是處的經曆,秦桑這輩子都不會下廚了,想到周旭堯吃到那碗麵的表情,秦桑的嘴角輕勾了一下,不過很快又收斂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