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割舍不下的,就是那寧王子了。
這天地,看似寬敞,隻是,對於這司馬寧來說,又有多寬呢?特彆是,當他打起了“清君側,振朝綱”的旗號。
此前,對於他的蹉跎歲月,我的內心深處,是頗有微詞的。而現在,他所要做的那件事情,卻又讓我如坐針氈、進退維穀……
或許,這也難怪他他的先祖司馬攸,籠罩在一代雄主司馬炎的萬丈光芒之下。一百多年之後,作為司馬攸的後人,作為一個遠離權勢中心的落魄王子,他心有不甘,他試圖有所改變,也無可厚非。
於是,思忖再三,他想著要放手一搏?
這,這也沒有什麼好指責的吧?畢竟,人各有誌嘛。
隻可惜,他們的劍鋒所向,就是權傾當朝的劉大將軍。而我呢,偏偏又是劉大將軍的心腹!
如果,這世上還真有“冤家路窄”的說法,目前我和這寧王子的處境,就是其中之一了。我和他,就這樣狹路相逢。
或許,真有那麼一天,分道揚鑣都還隻是小事,最讓人揪心的,就是那針鋒相對、兵戎相見了。
當然,距離那樣的一幕,應該還有一段時間吧?我,我不妨拭目以待、靜觀其變。
如果能夠撇開其後的是非成敗不論,這個寧王子,確實是完成了自身的蛻變。隻是,這破繭成蝶的背後,究竟是脫胎換骨,還是萬劫不複,目前還說不準。此時此刻,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倒是有所改變了。至少,他不再滿足於此前的庸碌無為、無所事事……
千頭萬緒,一團亂麻。算了吧,和司馬寧相關的事情,就像那大江大河的水流,斬不斷,理還亂。
而到了第四天夜晚,前來遊說的人,變成了蕭正濤。
這位蕭世兄,據他自己所說,他是漢初名相蕭何的後人。
那已經是好幾百年前的事情了,他要怎麼說,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反正我是無從查考的了。
客套、寒暄一番之後,他這樣說道“趙姑娘,你,你還是棄暗投明吧?”
我微微一笑“你自稱是漢相蕭何的後人,而劉大將軍卻是劉邦兄弟的後人,這樣說來,你是不是也要棄暗投明呢?”
“這?這……”蕭正濤一時語塞。
“這‘明’和‘暗’,又從何說起呢?”我喃喃低語道。
沉默片刻之後,他這樣說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蕭某,蕭某也有著自己的苦衷……”
“是啊,有些事情,也有著身不由己的一麵……”我這樣寬慰道。
接下來,雙方一時倒不知說些什麼了。
至此,也不妨試想一下,如果孫複如願以償的話,那麼,這位蕭世兄就是他的“蕭何”了。而陸嘉呢,大致相當於“韓信”。這樣說來,一文一武都有了。隻是,到了那種時候,他們又將置司馬寧於何地呢?
由此看來,就是這樣的一個小團夥,也是各有各的小算盤的。既然是這樣,我再置身其中,豈不是去蹚渾水了?
唉,就是在這樣的一個小團夥裡麵,司馬寧其實也是勢單力薄的。既然是這樣,他的前景,又將如何呢?
寧王子,或許也隻是孫複心目之中的一塊跳板?
孫複所“複”,主要指的是多年以前的孫吳吧?
這,這是我想多了嗎?
人心隔肚皮,就憑直覺,我就覺得,孫複心懷鬼胎,表麵上是在擁立司馬寧,而實際上,想得更多的,則是此後如何興複東吳。跟他走得比較近的,是陸嘉。至於這蕭正濤嘛,就有點若即若離的樣子了。
“趙姑娘,”蕭正濤這樣說道,“走出大廳之際,我就想過,此番前來,也隻是略儘人事而已。”
看到他如此為自己開脫,我倒是有點不忍心了,反過來這樣寬慰他“這世上的事情,多半都是儘人事而聽天命的。做人嘛,哪能事事周全?”
他的臉上,湧上一絲訕笑“既然是這樣,蕭某此前的話語,聽聽就好……”
“蕭世兄此語,”我接過他的話語,“甚是大方得體。民女雖說是見識短淺,對於他人的言辭,尚不至於全盤照搬。”
再閒聊了幾句之後,蕭正濤就起身離去了。
那麼,對於這蕭正濤,我又該如何看待呢?
幾天之前的酒宴,孫複和司馬寧是主角,話語較多,這些,都不難理解。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陸嘉跟孫複,比較親近。而蕭正濤呢,就要疏遠一些了。這位蕭世兄,說話倒是較為大方得體的,不願強人所難。如此說來,他跟孫陸二人,未必就是鐵板一塊吧?
而從目前的局勢來看,孫複更為看中的,是陸嘉將門之後的身份,因此,有意無意之中,對於自己親近陸嘉疏遠蕭正濤,也就不往深處想了。親疏之分,其實已經初現端倪了?
孫複的興複之計,也算是有備而來的吧?陸蕭二人,也就是他的左膀右臂了。要說他的大計,也算是發自內心的,我也不便於妄加非議。而事情的詭譎之處就在於,他們偏要扯起司馬寧這麵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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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是不是某種“扯起虎皮當大旗”呢?畢竟,對於這三個人來說,相對於大晉,東吳的時代,那就太遙遠了。
以前,說起江南士族,人們所津津樂道的,多半還是王謝庾桓,最近這二三十年,隨著劉大將軍的崛起,那些門閥世族,也就漸漸地衰落了。而如今我所“寓居”的這烏衣巷,就見證了一個時代的滄桑變遷……
隻是,也還有一些士族,比如說,目前我所知曉的孫陸蕭等族,真的就能夠等閒視之嗎?
這樣的一夥人,他們有想法,也在策劃著些什麼,而且,還有自己的部屬,真的是不容小覷。如果不是“有幸”被囚禁於此,對於這一切,我多半也隻能是一問三不知了。而且,對於那些南下的士族來說,他們也隱隱地意識到,此處是東吳故地,社稷宗廟之念,有彆於江北。隻是,他們多半不能夠更深一步地察覺,對於一部分當地士族而言,他們的故土之思,甚至要從東吳時代算起。
自然,我所知悉的,也隻是冰山之一角。
平時我們所說的“滄海桑田”,有意無意之中,容易局限於山川河嶽的變遷,隻是,人世間的風雲變幻,隻會有過之而無不及吧?彆的且不說,這百年之間,大江以北的那片故土,就上演了多少改朝換代的一幕幕?
淝水之戰,我大晉以少勝多,使得前秦大軍倉皇北返。此後,本朝的局勢,主要是外患方麵,就算不上是迫在眉睫了。這樣一來,朝野內外,又已經是暗流湧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