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暄暄隨黑水一眾人快步出去,一推開木門,見得院外立著四五個人,一隻猙獰的狼狗衝著眾人狺狺狂吠,狼狗左邊眼睛是一個深坑,沒有眼珠,顯得無比猙獰,脖子上拴著金色的鏈子,牽著這狗的男人中等個頭,長臉,窄縫眼,圍著一身貂裘大氅,飛揚跋扈的神情,絲毫不把黑水放在眼中。
柳季榕瑟瑟發抖地跌坐在地上,痛苦地捂住腳踝,指間的縫隙滲出鮮紅色的血。陸暄暄想去扶起柳季榕,才走兩步,主人手中的鏈子放了半寸,那狗狂吠著勢要上前撲咬,黑水把陸暄暄拉了回來,臉上擠出了個笑意,抱拳拱手,尊了對方一聲:“楊二爺。”
楊二爺絲毫沒有掩飾眼中的輕蔑,斜睨了黑水一眼,也不接茬兒。
黑水:“不知楊二爺大駕光臨是為了何事?”
楊二爺皮笑肉不笑:“我和弟兄們路過這,扭頭一瞧,喲嗬,這不是我弟弟罩著的賭坊麼,我一瞧,我得來捧捧場啊!”他頓住,斂住了笑意,扭頭看向地上坐著的柳季榕:“哪知道我牽著狗一進門,這不長眼的小蹄子竟然伸腿踹了我家阿黑一腳!”
“我沒有踹您家的阿黑。”柳季榕怯怯的捂著腳踝,昂起臉來看著黑水,發現黑水臉都綠了。這才反應過來這狗的名字和黑水差不離,看來八成是故意來滋事挑釁的,柳季榕也不敢再自辯了,捂著傷口心說自己倒了八輩子的大血黴。
楊二爺身後有人不懷好意的笑,陸暄暄瞥了黑水一眼,見他胸腔劇烈的起伏著,明顯被那句“阿黑”氣得不輕。可黑水沒還嘴,擠了個笑容,道:“楊二爺,我這小賭場,和您一比就是小巫見大巫了,您在這兒玩不痛快,不如我做東,請您賞個臉去花滿閣一聚?”
楊二爺沒說話,身後頭的人接了茬兒:“獨眼龍,也配跟我們一桌上吃飯?”
黑水身後的手下早就忍耐不住了,攥著拳頭怒聲道:“你說啥!”
兩股人對峙,氣氛霎時劍拔弩張。
楊二爺挺直腰,抬起手來轉了轉拇指上的翠玉扳指,垂著眼皮樂:“你瞧,誤會了不是,我這手下說的是我家這隻小哈巴狗兒,您不知道,我家這小阿黑好不聽話,不自量力跑去山上和老虎叫囂,這不教老虎給教訓了一痛。撿回了條狗命,眼睛瞎了一隻。”楊二爺挑起眼來,陰森森的望著黑水:“虎為百獸尊,他沒死,隻是因為老虎不屑於弄他。”
楊二爺左一個小阿黑,又一個瞎了一隻眼,光明正大的指桑罵槐,然而黑水隻有聽著的份兒。
陸暄暄偷瞥了一眼楊二爺,又用餘光觀瞧看了一眼黑水,一方氣焰囂張,而黑水節節退讓,顯得毫無氣勢,陸暄暄記得,秦風和她說賽馬時候提到過,黑水是有對家的。當時秦風說過:有朝一日我幫他翻了身,那麼黑水必定得求著報答我。
當時陸暄暄還納悶,黑水在這村子裡活得風生水起,他翻什麼身呢?不過此刻她見到了黑水猶如老虎掌下的小狗一般動彈不得,背也岣嶁著,就完全明白了秦風的意思。
楊二爺大概是覺得黑水不接茬沒有意思,扭頭去找柳季榕的麻煩:“這壯丫鬟是誰家的?哪個不長眼的?出來!出來!”
陸暄暄站在黑水的身後,語調平靜的接下了話:“我家的丫頭。”
她走了出來,對著楊二爺福了福身子:“楊爺,我家的丫頭腿也傷著了。他踹了您的狗,您的狗也還了嘴,您看這事是不是也扯平了。”陸暄暄說話時候臉上帶著笑,走到了那惡人惡狗跟前兒,望著楊二爺無害的笑:“您這麼威武的大男人,彆跟我們山野小婦人一般見識,否則若是傳了出去,豈不是有損您在江湖上的赫赫威名啦?”
楊二爺轉轉手裡的班指,歪頭吐了口痰,冷聲道:“一群窩囊廢。好沒意思!走!藏花閣找樂子去!”
黑水咬牙切齒,死死攥著手裡的拳頭。
陸暄暄不知道這當中的事情,也沒有去追問黑水這楊二爺是哪位神仙,把柳季榕扶起身來,匆匆告辭了。
黑水見得柳季榕不能走路,命人備了一輛馬車,黑水神情晦暗,表情像是活吞了一隻癩蛤蟆似的。陸暄暄更不好意思問黑水這楊二爺到底是哪根蔥。
陸暄暄扶著柳季榕登上了馬車,她沒直接回家,而是先和車夫說去街上找間醫館。
柳季榕捂著腳踝,齜牙咧嘴的“嘶嘶”不停。
陸暄暄壓著嗓子輕聲道:“你放心,這事沒這麼容易完,我非要讓那一人一狗真去喂了老虎,給你解氣。”
陸暄暄可不是說說而已,她連如何引誘那一人一狗出來,該說什麼話,路線該往哪走,自己如何抽身,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想得萬無一失。
柳季榕隻當陸暄暄說說而已,隨口附和道:“他們死了,我有什麼解氣的?”
陸暄暄驚訝的看著柳季榕:“不解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