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長楷伸手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悶頭喝下,道:“生病的是羅猛的次子羅麒,我讓他和錦奴換了身份,兩人都隨我上京。那孩子,病得怕是沒什麼救了。不過,蘇清歡像是有辦法。”
“她醫術確實出類拔萃。”陸棄驕傲地道。
“為什麼不讓人給我傳消息?”賀長楷道,“你是不是在埋怨九哥?”
“沒有。姨父突然病故,你們府裡也血雨腥風。而且你我從小一起長大,我怎麼能不信你?這不,你就來了?”
“那你為什麼不找我?知道我聽說你的消息後,如何日夜煎熬嗎?”
陸棄垂下眼瞼:“我這幅樣子,日後上不了戰場,不如在這裡平淡一生。九哥,”他抬眼看著他,“我是真覺得現在的生活也不錯。”
“區區一個丫鬟,就讓你失去了鬥誌!”賀長楷怒道。
“九哥!”陸棄臉色變了,“她是我承認的妻子!若是你承認我,就喊她一聲‘弟妹’,或者像長輩一般喊她名字。”
“我如果不認她,你是不是不認我這個九哥了!”賀長楷伸手掏出腰間馬鞭,像從前一樣指著他,“你忘了你娘親是如何死的?忘了昌平侯府是如何將你逐出家門的嗎?那些恥辱,你就用這些平淡來洗刷嗎?”
提起慘烈過往,陸棄臉色露出難堪和隱忍之色,半晌都沒有說話。
賀長楷痛心疾首地自我反省:“鶴鳴,前些年是我管教太嚴,害怕你毀於婦人之手,所以不許你身邊有女人。是以,你才會……”
才會把個性子跳脫的丫鬟當成寶。
“溫柔鄉,英雄塚”,賀長楷覺得陸棄栽在一個丫鬟手裡,十分不光彩。
“九哥,她不一樣。”陸棄堅持道。
她的好,隻有他知道。
賀長楷知道他多倔強,於是退了一步道:“這件事情我們以後再議,先跟我回去。”
“我哪裡也不去,就在這裡。”
若是蘇清歡果真能醫治好他,他再做打算;否則就和她長相廝守,歸園田居。
但是他不能讓賀長楷把治愈的壓力加到她身上,所以隻口不提自己想法。
賀長楷指著他半晌,終於挫敗地放下鞭子,道:“一個狐媚子,就讓你如此,我……”
“九哥,秦放已死,現在隻有陸棄。”
“你……”賀長楷砸了酒杯,憤而起身,恨鐵不成鋼地看著陸棄,“再問你最後一遍,到底跟不跟我走?”
“我不走。九哥,治完病,請派人送她回來。而且,我不希望她知道我的身份。”
蘇清歡對權貴有種發自內心的抵觸,陸棄心知肚明。
他對她拳拳深情,並不想讓她以為自己是程宣之流。
賀長楷甩袖而去。
銀光把兩人談話聽得七七八八,想勸而不敢勸,隻能跟著賀長楷離去。
陸棄送他們出去,靜立許久。
遠處山巒之上,太陽噴薄而出,刺痛了他的雙眼;然而朝霞絢爛,霞光萬丈,像極了他渴望的明天。
賀長楷回到拙趣園,遇到羅猛和蘇清歡正在發生激烈碰撞。
蘇清歡手中持著模樣怪異的窄刀,其上鮮血淋漓。
她摔倒在院裡,頭發散落,模樣狼狽,艱難地用手肘支撐起身體,但是一雙黑亮的眸子冷靜而剛毅。
羅猛站在她身前,提腳要踢她,怒罵道:“你這個妖婦!”
“住手!”賀長楷厲聲喝止。
與此同時,蘇清歡清冷的話語響起:“羅猛,倘使你想救你兒子,就讓我進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除了愛子心切的羅猛。
“你少妖言惑眾!你根本就是狐狸精,來吸食我兒子的元氣!”羅猛話說完,突然意識到不對,“你,你怎麼知道他不是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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