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現代拍賣賣品一件件小心翼翼地拿出來不同,此時的英格蘭所有拍賣行對待文物很是潦草——隻是簡單地將所有的賣品放到不同的貨架上。
拍一排,推一排。
“這麼野蠻,碰撞到怎麼辦。”章片裘皺起眉頭。
“賣貨嘛,難免的。”琳娜輕描淡寫地聳了聳肩。
“這算什麼?去年,博物館入了一萬多卷古書籍也堆在廣場上,當年摩索拉斯王陵的雕塑和壁畫,也臨時存放在柱廊下方的木棚裡,好多年呢,太多了。”
“我還帶著兒子去騎了騎雕塑呢,哈。”
“有次他們運貨,木乃伊掉了下來,我那淘氣的兒子還揪了把頭發。”
買家們閒聊著,邊閒聊,邊很是鄙視地時不時看一眼章片裘。顯然,這個拖著長辮子的東方人,在這顯得格外突兀。
章片裘喝了口酒,將悲涼往下壓了壓。
這次拍賣采用的最為流行的英格蘭拍賣,也就是價高者得。
與現代拍賣座位很有持續不同,此時的整個歐洲,買家並沒有固定座位,而是簡單地立一些高腳桌,人就站在那舉起酒杯喊價。
“長四米,寬兩米,國王戰車!”伴隨著工作人員一聲高喊。
拍賣界的老朋友,亞述古物第一個登場。
浮雕上,國王的麵容目光炯炯,前有馬夫開道,後有侍從遮陽,戰馬帶有馬護,戰車軲轆全是戰釘。
到底是在歐洲賣了多年的好東西,一上來,買家們便紛紛湧了上去,或拿著尺子量,或伸出手敲敲驗貨。
“切割位置挺好,這一塊正好有國王。”
“國王帽子這,有磕碰,但也不錯了。”
買家們紛紛讚許著。
東西,自然是好東西。原本應該位於巨大皇宮牆壁上的浮雕,被人大卸八塊後,運到英國,出現在了這麼個小酒館的地下拍賣行。
沒有絲毫防護,就這麼讓一群人圍著驗貨。
章片裘看了看後,人往後麵退了退。
今天,他來這的目的是買到自己想要的,亞述古物的確是好東西,但錢要花在刀刃上。
“哎,你們大清國浮雕多嗎?”一人看了眼章片裘,問道。
“多,我聽我叔說,呃,他參加過上次的戰爭,大清國很多佛像,比這種浮雕還要好,還要大呢,屋簷上也都雕塑,一個個都很精美,應該很容易掰下來。”
“這次打仗,帶了切割機過去的,我想應該有不少。”
地下拍賣行的燭火透過四周斑斕的玻璃,光線四處漫開來,章片裘壓了壓帽簷,讓旁人看不到他憤怒的臉。
不遠處,溫默的臉色很不好,牙根咬著:“這群洋人,還想著切割我們帝皇之物呢。”
“頂多搶走點珠寶而已,切割屋簷上的龍鳳,佛像,那……除非,大清亡了。”而溫行鶴雖生氣,但臉上一如既往保持著微笑,不忘要工作人員給買家們續酒。
“大清,不會亡的。”他言辭肯定,目光堅毅。
貝勒爺給了這麼多盤纏,他用心運營,買來了這麼多東西,目的就一個:找回禦璽。
這麼多盤纏,並不僅僅是貝勒爺一個的,還有親王們,而這麼秘密且重大的任務交給了他這麼個奴才,溫行鶴誠惶誠恐,萬死不辭。
隻要找回了禦璽,龍脈就穩了,龍脈穩了,大清就不會亡。
“林公的書信……真的要拍賣掉嗎?”溫默問道。
溫行鶴麵露不舍,卻依舊堅定地點了點頭。
買了亞述古物再拍出去,目的在於要抓住買賣亞述古物這些買家的人脈;拍賣珠寶,則是要抓住買賣珠寶這些買家的人脈。
至於林公的書信……
“有一批人,專門喜歡收藏這種曆史性文物,我們要得到這批人脈。”溫行鶴說道。
“這種書信,買了後,賣不出去吧。”溫默問道。
“是,自然不如珠寶或瓷器之類的好賣,但很適合捐贈,捐贈給各大博物館、皇宮等等。”溫行鶴壓低聲音,“搞不好,還會獻給維多利亞女王。”
這是一條很重要的人脈,這條人脈最有可能會買賣禦璽或捐贈禦璽,不能丟。
“可……”溫默有些擔憂地看著全場的買家,“這裡頭,沒很厲害的買家吧。”
“是,沒很厲害的買家,但這兒出現過林公的書信,就意味著我手裡頭還有其他類似的文物,消息會傳出去,隻要消息傳出去,朋友……不就來了嗎?”溫行鶴說道。
溫行鶴往前走了步。
此時,拍賣進行到了第三輪。
他的布局很好,買了亞述古物、購入了海底生物骨骼,又弄了一堆的珠寶。
好些冠呢,親王們一人拿過來一個。
到第四輪,便是書畫、以及林則徐的書信。
書畫,這群買家定然是不敢下手的,不好鑒定、不知真假,定價也便宜,3英鎊起拍。
不過是沈銓的作品而已,不值錢,用來打打牙祭。
至於林則徐的書信……
溫行鶴將目光落到了章片裘的身上,全場就他這麼一個大清國人,而他隻是一個小酒館老板娘的鑒定師傅而已。
這種人,應該不會拍林公的書信。
“上完字畫後,拍書信。”溫行鶴從懷裡,將一份用紅布包了裡三層外三層的書信掏了出來。
這是一封林則徐寫給英國女王的書信。
“沈銓字畫!五幅!”伴隨工作人員嘹亮的聲音,大清國字畫的懸掛架,推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