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素最終歎了口氣,沒再說什麼。
轉身張羅著其他人的飯食,桑桐垂眸笑了下,又投身到忙碌中去,油儘燈滅,天光破曉,慘叫和痛呼在藥氣的熏蒸下逐漸平息。
等到她把事情交托出去,回到四海盟,已近午時。
葉寒聲和馮禹先回來了。
“地道另一頭連接著城西的文廟,也就是郡學,出口在藏書樓,已經塌了,還有三十多個學生埋在裡麵,官府的人正在挖。”
葉寒聲快步走到桑桐麵前,拱手長揖:“姑娘,我知道你昨日到現在還沒闔眼,已經很累了,但能不能求你救救那些學生……”
他找去醫館時說她回來了。
急忙又追過來。
桑桐按了按眉心,待雙眼酸脹感稍稍緩和些,輕道:“那邊沒有大夫嗎?”
“倒是有,隻是他們老的老,小的小,要不精神不濟,要不手忙腳亂,根本鎮不住場麵……”
馮禹還想再說,桑桐抬手製止。
“讓人多備些糖水。”
“是。”
幾人馬不停蹄趕去文廟,此處被官兵裡三層外三層圍了起來,守得鐵桶一樣,葉寒聲把令牌拿給守衛,放了他們進去。
入眼之處,遍地焦土。
樓閣屋舍大多燒的隻剩下框架,大夫正在臨時清理出來的場地上救治傷員,台階旁邊架著幾十個泥爐子,咕咚咚的熬著藥。
“大夫,大夫你快看看,他的手被房梁砸斷了。”
“讓開,彆擋著路。”
……
慌亂的腳步,推搡的人影,皮肉被炙烤傳來的焦臭味,籠罩在這一片愁雲慘霧中,一些老者衣袍和發須被燒去大半兒,乾癟到皮包骨的腿上還滲著血,蜷坐在空地上對著一些箱籠發呆,眼神空洞無神。
一旁是穿著斕衫的學子們,個個雙目泛紅,渾身細細發著抖。
“沒了,全都沒了……”
葉寒聲見桑桐看去,低聲歎道:“文廟先前被燒毀過一次,那地道就是趁著重建時暗中挖的,那次大火藏書還未歸納其中,幸免於難,這次卻是從藏書樓底下炸開,火勢吞噬而上,一瞬就燒了起來。”
“那些老學究為了救書,幾次想衝進去都被火勢逼了出來。”
“拚死隻拽出了幾個箱子……”
大鄴建朝至今尚不過五十餘年,創立官學,開創科舉取仕亦隻有數年光景,陛下雖全力拓寬天下人讀書的門路,但至今為止,絕大多數的機會還是掌握在世家大族的手中。
幾百年的底蘊收藏,詩書傳承,家學淵源,人脈交遊。
為他們後代創造了得天獨厚的條件。
而普通人想要走上這條路,除了付出高昂的束脩外,筆墨銀子也是一道難關,解決了這些,他們所能接觸到的書本典籍也是有限的。
真正的孤本文章根本不會流通在外。
有價無市。
能供他們傳閱的都是不知道經了多少手的拓本,而連這些拓本,許多地方都要靠人一筆一劃的手抄成冊,收藏傳世……
可以說,那些薄薄的紙張對他們而言,比性命更貴重。
如今儘付一炬。
怎能不心碎魂消。
幾人心情沉重的從他們麵前走過,桑桐輕道:“藏書樓既然失火垮塌,那幾十個學生又是怎麼回事?”
又是爆炸,又是大火。
坍塌之下,人哪裡還能活?
葉寒聲聽出她的意思,忙解釋道:“那地方和藏書樓以一個回廊相連,被稱作小書樓,供學子們小憩清談所用,起火時因隔著些距離,撲救及時沒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