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是王上,天家尊嚴不可侵犯,於是隻有季慈將全部的罪過攬下。
若是消息被攔住了還好,可誰知本應當像鐵桶一樣的禦書房,竟然讓消息泄露了出去。
“穆靳柯,你逾矩了。”
穆靳柯沉默不言,但筆直的身影明晃晃昭示了他的態度。
他要李稷下令,將季慈下放。
李稷輕嗬,身體向後靠了兩分,姿態隨意,可熟悉的人卻能看出來,他真的動怒了。
“景國是誰的景國?”
“自然是您的。”
“孤是靠什麼得以繼位的?”
“是您無上的軍功。”
“穆大人是誰的臣子?”
“自然是您的。”
“那孤倒是想要問一問穆大人,孤靠軍功立身,穆大人不是不知,孤有意削減儒家文士的地位,為何孤的臣子,變成了一群滿口仁義道德的老酸儒的走狗,竟逼迫於孤?”
穆靳柯想要說什麼,最終還是止住了,“臣有罪,請王上將臣下放至百越,繼續處理百越不安定的事情吧。”
平山侯在百越,他過去還能盯著他點,至於昱陵,李稷說得沒錯,軍隊在他手裡,這些手裡沒權的臣子如何鬨,一時半會也鬨不出來大事。
也不算是辜負王上這些年的看重。
李稷麵容冷峻,聽到穆靳柯這樣說,連眼珠都沒有轉動,“如你所願。”
穆靳柯確實需要好好找地方冷靜一下。
李稷不在意他去百越還是北海,總之,他時間到了必然會調回昱陵。
穆靳柯的調令出來的時候,大半個朝堂都沸騰了,隨之又陷入沉默。
眾人默契地將前段時間沸沸揚揚的流言壓進心裡,甚至是彈劾的奏折,都變得寥寥無幾。
李稷在昱陵歇了半年不曾領兵出征,他們都快忘了,這位王上和先王不同,他獨斷專橫,並且還真有獨斷專橫的那個實力。
馬車帶著幾箱行李,趁著午後不是很凍人的時候出了城門。
他無兒無女,連妻妾都沒有,臨走時也沒人相送。
一代權臣,竟然落魄至此。
一匹馬從身後疾馳而來,“穆大人!”
坐在馬車裡的穆靳柯本是閉眼小憩,聽到熟悉的聲音,連忙招呼車夫停下馬車。
掀開車窗,瞧見就瞧見寒風裡騎在馬上的季慈。
他頗有些驚詫,還沒問出聲,季慈已經搶先回答,“此去路程遙遠,我來送送穆大人。”
百越在南邊,多年瘴氣橫生,又濕冷,實在不是宜居的地方。
“到如今,來送我的,竟然是季大人。”
穆靳柯心有戚戚,他沒有想到季慈會來送他。
季慈與他交情算不得深,甚至兩人還有過不快。
兩人寒暄幾句,季慈騎著馬一直將人送到官道上。
景國冬日大雪,官道結了薄薄一層冰,馬兒走得慢,季慈就目送著穆靳柯的馬車離去。
她想到穆靳柯同她說的最後一句勸告,“季大人的才華,做相宰也使得,萬萬不能辜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