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柱香前。
“青冥大人，還不準備告訴我真相麼？”
青冥沉默不語。
“或許是你的主公給你囑咐了些什麼，”謝琅道，“你不會違抗你主公的命令我也明白，可事情的答案我也隻需須臾便可明了，我們何必浪費這個時間？你完全可當作是我自己走出府外探知的真相。”
“還不準備說麼？”謝琅逼近青冥，青冥低下頭不敢去看她“不妨告訴你，若真是朝堂上的事情，像裡麵幾位這般蠻乾法，不異於將你家殿下送上一條不歸路。”
“為何？”青冥錯愕抬頭。
“那青冥大人就得先告訴我事情的真相了。”
青冥掙紮了一會兒，殿下的確囑托過自己，但也誠如她所說，這件事恐怕已經昭告天下，她不需多少時間也自能知曉，遂道“姑娘，此事事關我燁陽王府命脈，非我們有意為難，事情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我們確實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
“那一日王爺進宮複命，像我等這樣的侍衛並不能跟隨，隻在宮門外等待。豈料約摸到了傍晚時分，宮中突然傳來消息說王爺觸怒聖上，被下了大獄。我等大吃一驚，忙設法打探消息，可此事甚密，我等一時也沒有確切的消息來源。本以為隻是父子間的小齷蹉，可沒想到隔天早朝上才出了大事。”
謝琅閉了閉眼睛，燁陽王或許是不世出的將才，但是他的下屬對朝堂的敏銳實在太過差勁。且不說一朝天子怎麼會為了一丁點兒小齷蹉處罰這麼舉足輕重的兒子，就憑事後消息的封鎖如此嚴密也能品出許多的不尋常了。可他們竟還要等第二天朝堂上的事情爆發出來才能明白事情的嚴重性，真是後知後覺到了極致了。
搖了搖頭，“你們王爺的母妃呢？她在宮中不會一點消息都沒有吧。”
青冥的臉上閃過一瞬間的難堪，“額，姑娘有所不知，我們王爺的母妃出身不高，在宮中也一向不得寵，至今隻是個貴人，想來也不會知道什麼關鍵的信息。”
“想來？”謝琅這才是吃了一驚，“你們沒去問她麼？”
“娘娘她，並不見我們。”青冥的聲音透著些許無力。
謝琅隻一轉念就明白這對母子之間恐怕多有微妙，自己不適合再做打聽。隻是世間竟會有如此不愛惜自己孩子的母親，也是一樁奇事。她自己得儘母皇寵愛，下意識就覺得天下母親都會如此，可瞬間又想到母皇對長姐又是何等絕情，一時間竟也是沉默了。
隻是越西臨偌大的名頭，聲震天下，沒想到母親還隻是小小的一個貴人，連封妃都沒有，想來皇帝的忌憚之意早已有跡可循，可歎他們竟然一點準備都沒有。
“那昨日朝堂之上可是有人彈劾你家王爺麼？”
青冥再次錯愕，“你怎麼知道？”脫口而出，一副見了鬼的表情。若說先前的講述不過多半是礙於王爺的情麵，如今青冥心中也開始隱隱有些相信謝琅的本事了。
他青冥是王爺的刀，朝堂之事不太明白，可他的見識卻是不凡。他模模糊糊地感到謝琅對朝堂的熟悉程度到了非常可怕的程度，至於為什麼，他沒有想通。隻能對自己說，恐怕夏國的女子就是如此見識不凡，更勝男子吧。
謝琅的見識當然不凡，同為龍子龍孫，與越西臨他們在邊關苦寒之地一呆十幾年不同，大夏楚王卻是在洛襄城的富貴錦繡鄉中呆了大半輩子。她避居王府，絕非因為不懂政治，反而是看多了權力的爭奪，心中厭倦了罷了。而她對政局人心的敏銳，幾乎是天生的。
“你將早朝之上的事詳詳細細說給我聽。”
青冥聽她說得鄭重，不由得也鄭重起來。可惜他也不過是個侍衛，沒有上朝的資格，得到的並非第一手的信息。
“…事情就是這樣，這些人不但說王爺囂張跋扈，目無天子。還誣告王爺貪贓軍需，畜養私兵，意圖謀反，簡直是一派胡言。”
謝琅拿眼斜瞄青冥，但這畜養私兵這一條，以越西臨這一路上的表現來看，似乎也不是誣告啊。
青冥給看得心虛，這好囁嚅道“這，王爺私底下是有一些人，但這帝都，哪個權貴手底乾淨，偏他們抓住王爺。況且也就這一條，貪贓軍需那是萬萬沒有的。這些人太過可恨，王爺戍守邊關，最困難的時候都與士兵們一起挖草根吃，京都這些吃得腦滿腸肥的蠢豬，竟然說王爺貪汙。”
謝琅扶額，就青冥這說話的口氣，和剛才那議事堂裡說話的架勢來看，燁陽王府囂張跋扈，目無尊上的口實想來也沒少落給人家。他在那樣一個位置，身邊的人卻連謹言慎行也做不到，還真是粗心啊。
“那那些人說你家王爺貪汙，總要有證據吧。”
“有的，”青冥道“他們買通了我們平北軍中一個賬房，做了假賬。”
“他們？他們是誰？”
“是平陽王府的人，平陽王一向忌憚王爺，這次出麵上書的都是幾個平陽王派係的人，錯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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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平陽王府的人出麵，但若沒有大晉皇帝的配合，你們又何至於落到如此被動的地步。謝琅搖搖頭，越西臨他錯在失了聖心啊。
“這樣看起來，現在的罪名有三條，囂張跋扈，目無尊上為一；貪贓軍需為二；畜養私兵為三，”謝琅道“可這三條，隻有貪贓軍需這一條有實證，所以一切還要落到這一條上。”
“姑娘這麼一說就清楚多了。”青冥恍然大悟，“可我們手下並無擅長賬目的合適人選，就算現去找人恐怕也很難將人安排進查案的人馬裡。”卻沒注意自己已經是在詢問謝琅的意見了。
謝琅已經無力吐槽青冥的呆萌了，就算能現找到人，你又敢用麼？再說這一切既是皇帝主使，又怎麼會任你們安排進去人。“為今之計，隻有看在現有的查賬的人中，能不能打通一兩人的關節。”
“這事有些難辦。”青冥說。
“無妨，一會兒還請青冥大人為我講解一下京中旳勢力。不過當務之急卻不是這個。”
“那是什麼？”青冥驚異。
“是攔住裡麵的蠢貨。”謝琅冷冷道，一抬腳就要跨進書房。
“姑娘，你想好了麼？”魘拉住她。
看著魘的眼睛，謝琅很清楚魘的意思。可她沒辦法就這麼離開。輕輕將魘的手從自己的手臂上拿下來，“魘，對不住，我已經決定了。”
魘頹然鬆手，可那樣的情緒隻是一閃而過，隻一瞬間魘就有那麼堅定的站在了謝琅身後，像剛才那一幕從未發生。
青冥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終一咬牙也站在了謝琅身後。如今王府群龍無首，希望自己的選擇沒有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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