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冷齋羅合_解甲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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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冷齋羅合(1 / 2)

第一百五十九章冷齋羅合

天成靈微十三年,暑熱最盛的六月末七月頭,霍州境內連出三樁怪事。

先是黑木郡起了山火,說是燒了三天三夜,濃煙遮天蔽日,仿佛末世一般。

此等怪事先前從未發生過,要知道七八兩月雨水最是豐沛,木潤山滑、泉急潭深,有些山石滑坡是常事,山火卻是從未有過。

有人編排那山火乃是天火下凡。天有異象、百年難遇,人間必有一場大劫。可究竟那劫是什麼?又劫在哪裡?何時應劫?便又是眾說紛紜、難有結論。

然而“山火天劫說”還沒熱上幾天,“水匪人禍論”又開始遍地開花,說的卻是那昏河上的沈家船隻橫行霸道、四處騷擾漁船渡船,不知是在劫什麼貨、又或是找什麼人。

沈家近百年來都是坐在霍州地界上的一條土龍,可先前十分懂得戢鱗委翅、偏安一隅的妙法,雖說暗裡已捏緊了各條水路、各城中的商鋪也占著大半,但從未在明麵上做出過什麼逾矩之事,更不會讓朝廷抓到把柄。這幾日卻不知是怎的了,突然變得瘋狂了起來。

大渢渡渡口停擺的第三天,一直在河對岸看熱鬨的穆爾赫怎麼也想不到,這熱鬨看著看著便看到自己城中來了。自打半年前、那鄒府上下上百口人一夜間不見蹤影之後,鄒家占了數十年的那處宅子便成了搶手買賣。誰都知道那是處難得的古宅,宅子裡隨便一處假山造景,都夠閩州的工匠琢磨個把月了,更不要提那雕簷畫棟下是否還藏著無數奇珍異玩。

城中各路房牙齊心協力,先是請了一波又一波的法師高僧前來做法,為的是洗掉這鄒家無故搬走的種種猜忌,隨後又買通城中各處酒肆茶樓的說書先生,將那鄒府描繪地是神乎其神、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見,便是屋簷下的燕子恨不能下的都是金蛋。

鄒府叫價最高的時候,隻是從偏門進去轉一圈也得付上數十兩的“勘宅錢”。可誰也沒曾想到,這宅子勘著勘著,突然就出了岔子。因為看宅子的人太多,白日裡排不開便排到了晚上,結果這一夜遊不要緊卻撞了鬼。

起先是那恒福記老袁的外甥看見的,說那鬼就盤踞在鄒府後院的庖廚附近,身形高大、迅捷如影、張開血盆大口的時候能一口氣吞下五六個地瓜。聽這話的人將信將疑,畢竟鬼不都是勾魂索命的嗎?怎麼這個竟如此不上道、還在啃瓜?可緊接著南城賭坊的刀疤王也聲稱見到了那鬼。不僅如此,他還聲稱自己呼救未果後,被一股神秘力量擊倒,醒來後已是身在鄒府院牆之外。

廟小妖風大,水淺王八多。小小邊城穆爾赫已經太久沒有這等趣事了,明明隻是個鬨鬼異聞,然而聯想到前幾日的“天災人禍”,傳著傳著竟生生變成了怨靈現身、吐露天機。

“世外高人”頻出,誰也不服誰,至於究竟吐露了什麼天機、這天機又和山火、沈家有何關聯,那是根本沒有人能說得清楚的,而最早那“惡鬼啃瓜”的言論更是早就沒有人記得了。

南城人人樂得熱議此事當做消暑樂趣,石橋以北的舊城區卻很少有人談論此事。對於每日忙於生計、紅塵求生的人來說,起早貪黑的生活能磨去一切過於旺盛的好奇心和爭辯心。比起鄒宅裡究竟發生了何事,他們更關心明日的米價。

當然,少有人談論,倒也不是全然沒有人談起。

“聽說官府的人今早已經過去了,大門上已經貼了封條。隻是可惜了那一府院的字畫文玩了,不知是否早就讓人盜了個乾淨,又或是被那姓鄒的老賊一把火燒了。”

老書生搖了搖頭,白胡子在烏糟的桌麵上拂過,又被他小心提了起來、塞進泛白的衣領裡。

同桌的另一位青衫茶客欠起身子湊近些。

“即便是這樣,那院中假山置景、亭台水榭,總不至於全被毀了。依我看,如今無人敢去問價,倒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此話一出,周圍那幾個仰著腦袋聽消息的潦倒書生紛紛點頭應和。

“就是就是,當初鄒家便是拆了多少亭子閣樓,生生建了四個豔俗的園子就為了裝他那幾房妾室,連那百年的棠梨都砍了好幾棵,隻因那樹開的是白花、說是瞧著晦氣。”

一片扼腕歎息聲此起彼伏,紛紛再續一輪茶水。

茶壺肚很快便被倒空,白胡子老書生正要起身去拎那架在角落的銅壺,突然斜裡伸出一隻手,啪地一下將那壺按回了炭火上。

“這都快兩個時辰了,幾位是續還是不續啊?不續的話門口左轉有個涼亭,愛呆多久呆多久。”

說話的是個絡腮胡子連鬢角的中年漢子,腰帶用的是粗麻繩、簪頭發的是半根破茶瓢,一張嘴一陣酒氣撲麵而來,直教那幾個茶客連連後退。

青衫茶客布巾掩麵、眉頭緊皺。

“茶還未喝完,續什麼?”

“一壺三文錢,你們都喝了幾壺了?”

讀書人最恨彆人用這囊中羞澀的窘迫來侮辱人,以往若是在彆處也就罷了,今日卻是在“自家地界”上,尤其有種侮辱感。

差桌旁其餘的幾個布衣老書生臉色瞬間赤白交加起來,一個個擼起袖子、露出乾瘦的胳膊,叉著腰理論起來。“說好的三文錢、一壺茶,茶還未喝完,怎地就要趕人?”

“就是!況且我們都是常客了,少說三五年前便在此處喝茶,何時遇過你這樣蠻不講理、惡語趕客的店家?”

那醉醺醺的漢子冷笑三聲,三聲過後又是一聲酒嗝。

“常客?花錢才是客,幾位屁股底下坐的是我店裡的椅子,壺裡泡的是我店裡燒的水,可曾給過半個銅板?”

絡腮胡漢子撩開跑堂布,露出腰間的一隻竹筒來,那竹筒已經包漿發黃,筒口刻著一隻豆眼老黿,筒底拴著根紅繩,瞧著已經有些發黑了。

“先前我這個店主不在、沒人看顧也就算了,如今我回來了,各位自帶茶葉也就算了,這燒水用的炭錢總得給吧?”

眾書生本來是抱著舌戰三百回合地氣勢站起來的,但也自知拿人手短、瞬間氣勢便矮了幾分,坐回了差桌旁。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突然一道聲音響起。

“不就是炭錢?這個夠不夠。”

啪,一顆珠子滾落在那被茶水打濕的破木桌子上。

那可當真不是一顆普通的珠子,圓溜溜的找不出半點瑕疵,光澤時隱時現,紋路如夢似幻。這怕不是尋常江河裡能產出來的珠子,搞不好是那南海挖出來的寶貝,雖說也並沒有人見過那南海寶珠,但總之整個霍州的珠鋪都找不出來第二顆這樣的珠子。

真正美麗的事物總能在一瞬間一統所有人的審美,如今那桌子旁圍著的一圈人包括那絡腮胡的漢子,視線便都粘在那珠子上挪不開眼。

放珠子的手一壓桌板,那珠子便咕嚕嚕地向著一頭滾去,所有人的眼珠子也都跟著那珠子滾向了另一頭。

絡腮胡漢子順著那珠子一路看去,隻見一隻虎口帶繭的手一翻便扣住了那顆珠子,手的主人卻是個長發高束的女子。

肖南回挑眉看著眼前的人。

酒氣熏天的人不少,可為何在一個茶室都能有這麼大的酒氣?

“一壺茶而已,倒也不至於如此傷了和氣。隻是不曾聽聞這冷齋何時有主?你們說是也不是啊?”

眾書生直覺來了個撐腰的,方才矮了半頭的氣勢又蹭蹭蹭地長了回來,附和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

“是啊,就是!莫要欺負我們讀書人…...”

“我們在這裡已經好多年了,誰知你是哪裡冒出來的野草?”“說不準是同前幾日西市的那群無賴一個來處,嗓門粗些就當自己是老大了…...”

哐當一聲響,打斷了眾書生的憤恨之詞。

那絡腮胡漢子將腰間的東西解了下來、立在桌上,嘴裡不屑地哼道。

“這是什麼?”

眾人大眼瞪完小眼,又瞪那烏突突的竹筒子。

肖南回也在不動聲色地打量。

其中一個老書生清了清嗓、大著膽子道。

“這…...這不是煮飯的竹筒嗎?欺負我們連這都沒見識過?”

“你們隻知此處是茶館,卻連這筒子是做什麼的都不知道,更不會知道此處為何得名冷齋。”

絡腮胡漢子毫不掩飾眼底的鄙夷之意,說起話來竟少了幾分醉意、多了一點輕狂。

“冷齋前店後舍,當年之所以能成為霍州最有名的茶館,是得益於後舍中的一口冷泉。此泉甚怪,於岩石中開成,泉眼不及碗口粗細,卻深不見底。是以第一任齋主便做了這筒子作為打泉水的工具,曆代齋主代代相傳至今。誰若不信,自行去後院一看便知。”

此話一出,整個茶館都安靜下來。

沒有人起身,更沒有人去那後院看看。仿佛這樣便不用麵對自己理虧的事實。

半晌,肖南回手指一抬,那珠子便咕嚕嚕地又滾到了桌子中央。

那漢子不客氣地伸出手便要取珠,卻被女子攔住。

“不過一顆珠子,留給他們便是。”肖南回壓低了嗓子,“店家是個妙人,何必同他們一般見識?我這還有不少寶珠美玉,想不想看看?”那漢子一愣,酒氣熏染的兩塊顴骨又透出些難耐的興奮,自相矛盾掙紮了一番,彆扭道。

“這是作甚?”

肖南回一臉真誠。

“自然是瞧上此處風水寶地,有心談些生意上的事情。不過若是兄台並無此意…...”

對方再難招架,卸下矜持。

“怎會?快快帶路。”

肖南回廢話不多說,轉身向店外走去。

身後,那幾名書生可算找到了台階下,都默契地不提起方才失了顏麵的事,紛紛研究起眼前的珠子來。

“翠中透金,亮如星子,堅硬如鐵,究竟是何寶物?”

青衫茶客貼麵細瞧,兩隻眼珠子都快居中擠在了一起。“我怎麼瞅著這珠子像是簷上的鐵馬芯子呢?”

鐵馬算是簷角的風鈴鐺,風鈴鐺常見,可風鈴鐺裡的芯子沒幾個人見過。風吹雨打數十年的風鈴鐺芯子更沒人見過。

那可是粘在屋簷上的玩意,誰會沒事閒的爬到屋頂上去掰這顆珠子呢?

眾書生連連搖頭。

“怎會怎會?定是你老眼昏花,看錯了看錯了…...”

“就是就是,依我看,就是南海寶珠…...”

便是鐵馬芯子,那也是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踩破多少瓦片才摘下來的。

要怪就怪那沈家吃絕的本事太狠,竟隻肯留下些生瓜白菜,而那賭坊的刀疤王更是個怕老婆的,身上連半塊銀子都沒有。一庭之隔的肖南回掏了掏耳朵,裝作什麼也沒聽見的樣子,帶著那漢子直奔對街巷子裡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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