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澄在床上躺了快十天,才終於能夠坐起身。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燕京城裡城外動不動就冰天雪地。
不過晏澄的房間裡卻暖的人連皮貨都不用穿,因為晏泠怕晏澄冷,刻意命人加了更多的炭火。
此刻,晏泠正坐在床邊親手喂晏澄吃飯,飯菜全是晏澄最喜歡吃的,有香酥鴨、玉帶羹、酒釀圓子、清蒸鱸魚、白斬雞和四喜丸子。
明明吃飯的隻有晏澄一人,晏泠卻一副大擺酒席的樣子,生怕飯菜不合晏澄的胃口。
“阿澄,來,嘗嘗這塊魚肉,很嫩的。”晏泠夾了一筷子清蒸鱸魚,喂到晏澄嘴邊。
“哥哥,我已經吃飽了。”晏澄苦笑,“彆說我身體還沒完全恢複,就算真恢複了,我一個人也吃不下這麼多菜啊!”
“那你想喝點什麼?酒肯定不行。”
見晏泠一本正經地這麼說,晏澄不由發出咯咯咯的笑聲。
到底還是沒有浪費晏泠的心意,晏澄乖乖把那塊清蒸鱸魚吃進了嘴裡。
“真好吃,哥哥你還記得我從小就喜歡吃的菜。”
“那當然了,你是本王唯一的弟弟啊!”
晏泠話音剛落,察覺到晏澄臉色不對,連忙改口“也是本王最愛的人。”
聞言,晏澄莞爾一笑,垂眸道“我聽說……哥哥將阿雪發配到了永興寺?”
放下手中的筷子,晏泠沉默須臾,“嗯”了一聲。
“哥哥不殺阿雪,可是還念著舊情?”
“怎麼可能!”晏泠猛地抬頭,神情嚴肅,“本王對阿雪能有什麼舊情?他可是害的我們兄弟二人家破人亡、流離失所,現如今你又險些遭到他的毒手……”
晏泠越說越氣,也越說越心疼,晏澄適時地握住了晏泠冰冷的手。
“哥哥……”
“本王不殺他,是要留著他這條命,讓他求生不得,求死無門。阿澄,對本王而言重要的人隻有你,阿雪不過是本王的玩物,本王根本不在乎他死活。”
晏泠連珠炮似的向晏澄表決心,一副生怕晏澄誤會他的樣子。
“我明白,我都明白的,哥哥。”
“阿澄,本王已經廢了阿雪武功,還把他貶到永興寺去讓他自生自滅,今後他再也不會傷害到你了。”
晏泠說的斬釘截鐵,晏澄連連點頭,注視晏泠的大眼睛如泉水般清澈。
“這樣就好……我相信哥哥的安排肯定是最為妥當的。”
聽晏澄這麼說,晏泠暗暗在心中鬆一口氣。
一連數日,他每晚都會夢到晏澄責問他為何不殺了緋雪?
雖說那日他及時趕到,沒讓緋雪得逞,可萬一他沒能出現呢?
此時的晏澄恐怕就是一具屍體了。
晏澄有理由也有資格要求他殺了緋雪。
為了給晏澄一個交代,也是為了向晏澄表態,晏泠才主動廢掉緋雪武功,把緋雪發配永興寺,如此先斬後奏,晏澄果然沒有要求他必須殺了緋雪。
“哥哥……”
思緒被晏澄的聲音喚了回來,晏泠看向晏澄,看到晏澄眨著天真無邪的大眼睛問他
“如果我讓你殺了阿雪,你會聽我的嗎?”
咯噔!
晏泠心臟狠狠翻了個跟頭。
屋子裡的空氣陡然變冷了,像是刮了陣寒風,令人汗毛倒豎。
晏泠被晏澄注視著,心中的慌亂猶如萬馬奔騰。
晏澄是他什麼人?
他唯一的至親,與他出生入死的手足,他的救命恩人,還深深愛著他。
而緋雪呢?
一條他養過的狗,一個玩物,曾想要置他與晏澄於死地的叛徒,他們晏氏九族的仇人。
該怎麼選根本無需猶豫。
“如果阿澄想讓本王殺阿雪,本王當然會動手。”晏泠冷冰冰地給了晏澄一個違心的回答。
晏澄微微一笑,點點頭,“嗯,但我不會讓哥哥殺了阿雪的。”
晏泠一愣,問“為什麼?你不恨他?”
“恨……”晏澄長睫輕垂,神色略顯糾結,“可是他一死……”
就沒有看你們二人互相折磨的樂趣了。
“哥哥你想讓他生不如死的複仇大計也就落空了,所以我聽哥哥的。”
“阿澄,你真乖。”晏泠誇獎似的摸了摸晏澄的頭,“對了,你還想吃點什麼嗎?”
“豬肉生煎包。”晏澄大方點菜。
“好,本王這就叫廚房給你做。”
就在晏澄身居溫暖如春的寢殿,被晏泠喂著香噴噴、熱騰騰的豬肉生煎包時,永興寺裡,緋雪正在打水。
寒冬臘月,白雪皚皚。
緋雪穿著單薄的青灰僧衣,帶發修行,赤著雙腳,正站在雪地裡的水井旁。
他想打水,可是現在的他手無縛雞之力,連將裝滿井水的木桶提上來都很難辦到。
試了很多次,他終於把水打了上來,可是沒走幾步,腿一軟,挑在肩上的兩桶水嘩啦一聲全灑在了地上。
“你也太沒用了吧?連打個水都打不好。”
幾名永興寺的僧人走了過來,為首的那個名叫戒嗔,掐著腰,對準緋雪的腰部就是一腳。
緋雪立即弓起背,虛弱的身體倒在雪地裡瑟瑟發抖。
在緋雪剛被發配到永興寺時,寺裡的僧人就聽說緋雪是嵐王晏泠的仇人,還當過晏泠的男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