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臟撲通、撲通、撲通,像是撞鐘一般在胸口產生激烈的回響。
晏泠直勾勾盯著那個騎在白馬上的紅衣男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朝思暮想,魂牽夢縈了兩年多的心愛之人,此時此刻竟然就在自己眼前。
對方穿著過去從不會穿的鮮豔紅衣,廣袖翩躚,青絲高束,策馬奔騰,好不快活。
那對世間罕見的異瞳一如既往閃爍著寶石般耀眼奪目的光輝。
那張素來冷若冰霜的麵龐之上若隱若現從前不曾有過的淺笑,自信且自由。
晏泠看呆了。
他一時間不禁恍惚,無法確信自己眼前的這一幕究竟是真實還是幻境。
他渾身戰栗,汗毛倒豎,心如擂鼓。
“……阿雪……”
終於,他聲音顫抖地喚出了對方的名字,兩行清淚無聲地流了下來。
真的是你麼……阿雪……
你沒死……
你活過來了……
你真的活過來了!
晏泠一把鬆開拉著木板車的手,縱身躍下盤山道,用輕功直奔緋雪而去。
與此同時,緋雪追上那群馬賊,與姬如風一前一後,將那群馬賊夾在中間,手起刀落,眨眼間割斷了五名馬賊的項上人頭。
緊接著,他飛身落馬,將為首的馬賊一腳踹下,對那位被擄走的姑娘道了聲“得罪了”,旋即一手摟著姑娘,一手牽著韁繩。
而就在緋雪準備了結那個仍賊心不死的馬賊首領時,一個一身黑衣的男子先他一步,一劍刺穿了那名馬賊首領的胸膛。
於光天化日之下,這抹黑色尤為醒目,像一匹高傲迅猛的孤狼。
兩人四目相對,炎炎烈日射下的光芒似乎在兩人之間劃出一條清晰的界限。
騎在馬上的緋雪定睛注視著前方之人,內心巨大的波瀾未在臉上表現出半分。
上一次見麵還是兩年前,還是在飄著鵝毛大雪的隆冬。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定格了,緋雪難得以俯視的視角看著前方之人。
對方與他記憶中的模樣已是大相徑庭。
雖然五官身材都沒變,可不知是換了衣著打扮的緣故,還是因為留了滿臉的絡腮胡,在緋雪的印象中,對方應該是天之驕子、人中龍鳳、雍容華貴、盛氣淩人,可現在卻多了不少頹廢與滄桑的氣質,整個人看上去沒了半點王侯將相的架子,更像是行走江湖的一位俠士——
跟他一樣。
要說唯一的區彆,那就是對方眼裡溢滿了重逢的喜悅與感動,眼波流轉,眼眶通紅,而他卻心若止水,巋然不動。
沒有給他們兩人太多對視的時間,四周圍那群馬賊一見首領死了,紛紛抱著同歸於儘的覺悟衝過來。
緋雪將懷中的姑娘扔給姬如風照顧,自己揮著短刀,一刀一命。
與此同時,晏泠也行動起來,手起劍落,殺得不費吹灰之力。
有那麼一瞬間,他與緋雪背靠背。
雖然隻是萬分短暫的一瞬,可帶給晏泠內心的觸動卻猶如溫泉水蔓延至四肢百骸,溫暖了他整個身心。
當天邊染紅第一縷雲霞時,數百馬賊一個不落,被緋雪和晏泠殺了個精光。
姬如風摟著戰戰兢兢的姑娘,立於一塊大石頭上麵。
這群馬賊占山為王,為禍一方,這次馬賊首領擄走一位良家女子時剛巧被路過的他和緋雪撞見,於是他們兩人一路追來,火燒山寨,逼的馬賊成群逃竄,再將他們一網打儘。
有人幫忙殺壞人,姬如風是很感謝的。
然而,若那個人是晏泠,那就另當彆論了。
腳下是躺在地上橫七豎八的馬賊屍體,頭頂是漫天落霞無邊無際。
緋雪與晏泠麵對麵,混著血腥味的空氣變得尷尬起來。
“阿雪!”
在緋雪轉身的時候,晏泠不由開口。
直到此時此刻晏泠仍沒有緋雪還活著的實感,可緋雪確實還活著,就站在他麵前。
“雪兒。”
這時,姬如風來到緋雪身邊,摟住緋雪的肩膀。
這個動作過於自然,仿佛兩人的關係本就親密無間,做再多肢體接觸都是理所當然的。
晏泠的心一下子被刺疼了。
“多謝恩公救命之恩。”
這時,被馬賊擄走的姑娘來到緋雪身前,嬌羞地給緋雪施了一禮。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緋雪說完,扭頭看向姬如風,“時候不早了,我們快點回去吧!”
“嗯。”姬如風點點頭。
兩個人就像從沒看見過晏泠一般,自顧自地說完,縱身上馬,由姬如風帶著那位姑娘。
“阿雪!”晏泠大喊一聲,雙眸圓瞪,目不轉睛地看著緋雪。
剛剛他不是還和緋雪並肩作戰,一起殺那些馬賊的嗎?
為何?
為何緋雪一副不認識他,沒看見他的樣子?
晏泠胸口揪緊。
他不止一次妄想過緋雪活過來後會是什麼樣子。
他希望緋雪可以罵他,打他,甚至刺傷他。
哪怕挑斷他手筋腳筋他也認為是他應得的。
可他唯獨不想緋雪無視他。
晏泠屏息凝神,目光落到緋雪的咽喉處。
在那裡,本該有一道傷痕。
那是兩年前緋雪引頸自刎留下的。
然而現在,緋雪的雪頸光滑如初,什麼疤痕都沒留下。
晏泠不禁猜想,是姬如風用轉生門的秘法複活了緋雪嗎?
可人死不能複生,他不記得轉生門有這種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