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麼主?怎麼做主?你想害我張家滿門都給你陪葬不成!”
父親生氣時聲音又快又大,經常驚得家中奴仆來圍觀,每次起爭執,張知序都是能少說就少說,免得吵個沒完。
但眼下,他迎著張元初的怒意繼續開口了:“我不會連累張家,若真惹了禍事,兒子願以一命相抵。”
“一命相抵?笑話,你代表的是整個張家,但凡你惹事,那聖上一定會——”
“兒子可以離開張家,自立門戶。”張知序輕聲開口。
“什麼?”張元初一愣。
“自立門戶,不受張家祖蔭庇佑,自然也不會再連累張家。”他一字一句地道。
張元初暴怒而起,衝上前就想動手。
宮嵐死死攔住他,慌張看向自己的兒子:“你彆胡說,你是張家養大的孩子,豈能說自立門戶就自立門戶?快給你父親道歉。”
張知序搖頭,拂袍跪下:“請父親母親成全。”
張元初心口劇烈起伏,左看右看,推開自己的夫人就抓起條案上的玉如意,嘭地一聲砸在張知序背上:“自立門戶?!”
“我讓你自立門戶!讓你自立門戶!”
“你母親生你,為父養你,十九載的日夜操勞尚未得什麼回報,你就我說要自立門戶?!是誰供你衣不是雪錦不穿,是誰供你地不是漢白玉不踏?你輕飄飄一句想做主,就要我成全你?”
“我現在就打死你,不然都對不起張家的列祖列宗!”
“元初,快停手,鳳卿先前的傷才剛好,你彆又將他打壞了。”
“你讓開,我今天非讓他知道什麼是父母之命!”
張知序沉默地跪著,感受到背後傳來的痛感,不覺得難受,反而心頭一陣輕鬆。
一直以來張知序都困在不知名的愁緒之中,外人覺得他會投胎,他卻覺得前路昏暗四周空寂,日夜煎熬。
大哥說他矯情,都吃喝不愁了還這麼痛苦做什麼;謝蘭亭也隻拍拍他的肩,說聽聽曲兒快活快活就好了。
隻有陳寶香會仔細感受他的情緒,然後狀似不經意地說起自己的事來開解他。
好不容易來人間走一遭,總要找到點讓自己高興的事才不虧,你說是吧?
大仙,你真是個頂好頂好的人。
不能死,你和我上一次都沒有死在這裡,這一次也不能。
脆生的聲音似燭火般跳動,映在他逐漸溫和下來的眉心間。
張知序看著自己撐在地上的指節,笑著想,人總得為自己想要的東西爭取一次吧。
若再像之前那樣放棄自己,他與她的相識,豈不就毫無意義了。
……
宅子裡的人很多,光奴仆就有三百餘人,此時正堂裡動靜極大,不少人都來圍看。
張元初大聲斥罵,下手極重。各房聞訊來勸,卻統統都被擋在了外頭。
有人不知道情況,低聲詢問身邊的人。有人滿臉驚愕,悄悄退下往外走。
沒過多久,張知序與張家決裂、要被驅離張家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上京。
陳寶香在宮裡,什麼消息也沒聽見。
她懷裡抱著聖人新賞的玉珊瑚、脖子上掛著皇後賞賜的蜜蠟串兒,正被一群人恭維著走出宮門。
“陳統領聖眷濃厚,前途無量啊。”
“以後就請大人多多關照了。”
“都是同僚,相互照應理所應當,大人慢走。”
跟那群人分開,陳寶香坐上馬車就垮了臉:“碧空,快,咱們又得去長公主府了。”
碧空詫異地回頭:“張大人不是讓您好生歇著?當心傷口又裂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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