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中傳來了顧律的聲音,但話音的內容,卻令顧嵐身體僵住,臉色瞬間煞白,身體搖搖欲墜。
如果不是身後有周嬸與周栩扶著,她或許又要再次朝地上栽去了。
顧嵐的腦子裡,反複地回響著顧律的這句話。
沒上京都大學,沒考上啊……
顧嵐深呼一口氣,瞌上眼睛。其實,她心中早就已有些預料到了幾分,會從阿律的口中得到這個答案。但之前,她卻總是抱著一絲飄渺的希望,現在,顧律的這句話,徹底將那抹希望與期待抹除得乾乾淨淨了。
畢竟,就像小栩說的,京都大學的麵試早就已經舉行了,阿律現在去京都大學卻說是為了麵試,這不就是明晃晃地在欺騙她嗎。
這其中根本就沒有什麼誤會,阿律就是在騙她。
她的阿律,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是個欺騙她的騙子啊。一想到這個答案,顧嵐眼中的淚水就忍不住噴湧而出了。她的阿律,是什麼時候變成這個樣子了。
腦子裡情緒幾番回轉,但現實中卻隻過了瞬間。
“沒關係,下…下此再考就是了。”顧嵐捏緊手機,顫抖回答。她的聲音依舊輕柔,但眼眶卻紅了下來。
電話那頭屬於顧律的聲音回應道:“媽,雖然我沒上京都大學,但我…”
“阿律啊,等會兒再說吧,媽現在還有事情。”顧嵐聲音平靜地說完,然後啪地一下,掛掉了電話。她害怕再從阿律的口中得知更加令她害怕的事情,比如,當著一眾鄰居的麵,在電話中再次欺騙她。
“誒,媽,你等等,我還沒說完。”顧律連忙道,“我沒上京都大學,我上了華國醫學院!”
他語速極快地說完,然而電話那頭卻傳來了電話早已被掛斷的提示音。
顧律揉了揉額頭,神色懊惱,又有些疑惑地看著被掛斷的電話。
在陳院士幾人的注視下,顧律抿唇,然後又撥打了過去。
……
院子裡。
掛斷電話後,顧嵐再也控製不住,靠在周嬸的懷中,捂著臉隱忍地痛哭出聲。即使此刻的心情悲傷到了極致,她依舊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哭得十分小聲,僅僅從喉嚨間發出輕微的嗚咽聲。
自從剛剛那通電話過後,周圍的一眾鄰居結合趙德才之前傳出來的那些話,他們已然明白了什麼,半是歎息半是憐憫地看著顧嵐。
“之前我就聽趙德才說,顧律筆試根本沒有考上京都大學,京都大學的麵試早就已經過了,是顧律說謊騙了我們和顧嵐,拿著顧嵐的錢去京都玩呢。”
“真是造孽啊,顧律這娃怎麼能騙他媽呢。”鄰居們眉頭緊皺,不停搖頭。
“顧嵐和周嬸之前不是還說顧律會醫術,很厲害嗎?”有幾個鄰居猶疑詢問,“顧律這麼有本事,怎麼會做出欺騙顧嵐的事情來呢?”
“誰知道呢。”趙德才聳了聳肩,笑容燦爛地站出來,他斜眼瞅了一眼悲傷哭泣、身體搖搖欲墜依靠著周嬸的顧嵐,若有所指地說道,“說不定就是顧嵐與…編出來的,周桂花也被顧律和顧嵐給騙了呢。”
“小栩啊,你可得帶你媽去醫院檢查一下身體,說不定顧律那些藥弄得你媽身體出問題呢。”趙德才揚了揚眉毛,裝出一副好心腸的模樣說道。
“阿律,怎麼會是這樣的人呢?他明明……”周嬸此刻沒工夫理趙德才,她精神有些萎靡,一邊掏出紙巾擦拭顧嵐臉上的眼淚,一邊還有些茫然無措,似乎是不敢相信這擺在眼前的事實。
周栩站在周嬸與顧嵐身邊,沒說話。
“如果顧律真沒本事,那顧嵐之前拿出來給咱們看的那些藥材是怎麼回事,不是說是因為顧律幫了醫院院長,人家送的嗎?”又有鄰居道,“那些藥材和補品可不便宜啊。”
趙德才白眼一翻:“簡單啊,說不定是他們顧家自己買出來充麵子的唄,或許就是顧律那娃子用騙了顧嵐的錢,買回來騙人的。”
一時間,原本還有些半信半疑的鄰居們也漸漸沉默了:“……”
這趙德才,說得也有那麼點兒道理。
顧嵐緩了一會兒後,睜開了眼睛。
“桂花姐,扶我回家去吧。”她此刻很想伸手捂住耳朵,但無力地卻連手都有些抬不起來了,她不願意被趙德才看笑話,也不想聽到鄰居們的議論聲。
即使不是嘲諷,而是憐憫的目光,依舊讓她感覺像是被針紮了一樣。
“好…”周嬸點頭,她也不想再待在這裡。
望著顧嵐進門時蹣跚蕭瑟的背影,趙德才站在院子裡,雖然心裡十分清楚,自己這些行為損人不利己,但他看到顧嵐家落魄,身心就是舒暢到了極點。
“就該這樣才對…”趙德才哼了一聲,“還想比我家過得好,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
進屋後,周嬸與周栩將臉色蒼白、渾身無力的顧嵐小心翼翼地扶到破舊的沙發上坐下。
兩人看著這個兩鬢有些斑白、操勞辛苦了半輩子,已然垂垂老矣、憔悴悲傷到了極致的中年女人。
他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安慰她。
電話鈴聲不停地響起,顧嵐半躺在沙發上,看著手機上那個熟悉的來電電話,她手指緊緊地抓住手機,但過了半響,直到手機鈴聲結束,都沒有勇氣去接起這個電話。
她現在,有點不知道該怎麼麵對這個欺騙了她的孩子。她的心中,並不是失望,而是布滿了苦澀。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讓阿律發現自己此刻虛弱悲傷的狀態。
注意到周嬸與周栩看過來的欲言又止的表情,顧嵐勉強撐著身子坐了起來,露出一抹蒼白的笑容:“一切,等阿律回來再說吧。”
“桂花姐,小栩,今天謝謝你們了,我現在有些不舒服,想先休…休息一會兒。”
話音剛落,顧嵐突然感覺自己的腦袋一陣陣眩暈襲來,眼前一黑,然後下一瞬,她就無力地直直朝前倒去。
周嬸與周栩一驚,連忙跑上前將人扶住。將人放平後,周嬸一看,顧嵐竟然閉上眼睛,暈了過去。
她呼喚了好幾聲,都沒見到顧嵐的反應。見狀,她又急又慌,連忙朝著身邊的周栩喊道。
“快,小栩,我們送顧嵐去醫院!”
兩人將顧嵐拉起來,帶了出去,顧嵐手中的手機滑落在了地上。
三人離去後,落在地板上的電話在空蕩蕩的屋子裡,叮鈴鈴地響了不停,但它的主人卻不能把它接起來了。
出門後,顧不得周圍一眾看熱鬨的鄰居,周嬸與背著顧嵐的周栩,直直地朝外麵衝去,坐上車趕往最近的醫院。
車上,周栩看著身邊依舊昏迷不醒的顧嵐,他垂下眼睛,忍不住低下了頭,有些愧疚地說道:“媽,今天是我的錯,我不該把事情說出來的。”
周嬸轉過身,歎了口氣,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栩,我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要怪就怪趙德才那個殺千刀的,躲到外麵偷聽,還把這個事情散播得所有人都知道了。”
她氣怒地說完後,瞅見依舊陷入昏迷的顧嵐,然後也低下了頭,像是泄了氣的皮球,語氣歉疚:“哎,就是可憐了顧嵐。”
半響過後,她又呢喃出聲:“小栩,你覺得阿律是什麼樣的人?”
“媽,你這話的意思…?”周栩皺眉疑惑。
“我就是覺得,阿律那孩子是好的,應該…不會乾這種喪儘天良、欺騙母親的事情。”她盯著周栩審視的眼神,臉色訕訕地回道。
周栩聽到這番話,目露震驚,氣憤地道:“媽,你竟然…”
“哎!”他歎息一聲,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也不知道顧嵐這家夥到底給他媽灌了什麼迷魂湯,都到現在了,他媽竟然還覺得顧律是個好的。
聽到周栩的不讚同的聲音後,一時間,周嬸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之後,車內寂靜,兩人都沒有說話了,隻緊緊地盯著昏迷的顧嵐,時刻注意她的情況。
終於到了市人民醫院後,兩人連忙帶著顧嵐跑進去掛號了。
……
於此同時,另一邊。
京都大學辦公室內。
顧律打了好幾個電話,但是都沒有被接通,他不由有些急了,猛地站了起來。
“我媽她不接電話,她是不是出事了?”
“我…我想先回去,入學的事情之後再說吧。”顧律看向陳清年。
“好,我陪你一起回去。”陳清年理解顧律此刻的心情,提議道,“我可以去申請私人飛機,一兩個小時就能到你家那邊。”
顧律:“陳院士,謝謝你了。”
“彆那麼見外,叫我的名字就好。”
“我叫你老師吧。”顧律,“你今天幫了我好多忙,我真的很感謝你。”
“好,這也行。”陳清年麵色平靜地回道,但嘴角卻微微上揚了。
幾分鐘之後,顧律與陳清年就商量著要走了。
“我也和你們一起去。”見狀,劉主任說道,“如果你母親真出了什麼事情,假如是身體方麵的原因,我有個老友在你的家鄉,還是個醫院院長,到時候去打個招呼,會方便很多。”
“顧律同學,你還認識那位院長呢。”
顧律:“是市人民醫院的院長?”
劉主任點頭。
“如果是你母親更想讓你就讀京都大學,所以現在生氣了不接你電話,等我過去後,我作為京都大學的老師去好好勸勸她,更有說服力。”
“或者…咳咳,我也可以想想辦法,讓你可以在京都大學掛個名也是不錯的。”說到最後一句話時,他有幾分心虛地瞥了旁邊的陳清年一眼。
說完,劉主任就打算和顧律一起走了。
“誒?你下午不是還有教務沒處理完嗎?”留在原地、慢了半拍的鄭教授突然道。
劉主任:“交給其他老師是一樣的,又不是什麼很重要的事情。”
鄭教授聞言,點頭,恍然大悟:“哦,那我也去。”
劉主任皺眉:“你下午不是還要給學生上課嗎?我們兩個去一個人就行了,你留下來。”
鄭教授搖頭,攤手道:“讓其他老師代課就行了,又不是什麼很重要的事情。”
劉主任:“……”
……
很快,一行四人出發。
臨行前,陳清年想了一會兒,打了電話,找到了電話聯係人中,他曾經資助過的一個學生。
“許青啊,我記得你是學心理學的,我想請你幫個忙。”
陳清年總隱隱約約地感覺到顧律的心理有些問題,害怕回去後顧律的母親真的出了什麼意外,到時候顧律受到過度的刺激,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行為來,所以還是備上一個心理醫生,防患於未然比較好。畢竟,顧律在他看來,可是說是國家的珍寶了,必須得好好保護,不能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
另一邊,醫院裡。
周栩與周嬸陪著顧嵐做檢查,途中,顧嵐漸漸清醒了過來。
醫生坐在對麵,說:“沒什麼大事,就是因為情緒過度激動,大腦供血不足,所以才會突然暈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