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前院廳堂內。
鐘跡白坐於客座,手邊放著侯府下人奉的茶,他卻看都不看一眼,表情陰沉至極。他這模樣嚇得在堂內當值的下人個個臉色發白,腿肚子都在打顫。
紀硯塵進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姿筆直的鐘跡白,那張在沙場上摸爬滾打的臉比起記憶中的上次相見要黑了許久,他整個人氣質也更加沉冷了。
聽見聲音,鐘跡白轉過頭來,漆黑銳利的目光瞬間鎖在紀硯塵身上。
這是第一次有人上門連看都沒看自己一眼,偏偏對方的身份賀成江完全沒辦法,他隻能朝旁走了一步,硬生生讓鐘跡白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大帥親自前來,真是讓淮之受寵若驚。”賀成江露出公式化的笑容,拉著紀硯塵坐在了靠近主座的位置。
鐘跡白盯著他抓在紀硯塵手腕上的手,眼睛慢慢眯了起來,漆黑的眼眸裡流轉著危險的光。
他聲音低沉,語氣冷硬:“我也不是來見你的。”
賀成江笑著打發了堂內所有人,這才坐到主位:“我知道,所以我一聽說您來了就把殿下也一並帶來了。”
鐘跡白不說話,目光再次落在紀硯塵身上,深深打量著他,半晌才幽幽歎了口氣:“你瘦了,懷溪。”
懷溪是紀硯塵的表字。
聽到這個稱呼,紀硯塵身體顫了顫,眼眶瞬間有些紅了,握著茶杯的手用了力,捏得指節青白。
“……大帥。”
紀硯塵竭力維持著自己語調的平靜,可每每想到過去半年他經曆的那些事,他就難以遏製心中的萬千情緒,極力隱藏也仍然能聽出聲音裡的顫抖。
鐘跡白的呼吸也有些亂了,他起身來到紀硯塵的麵前,看著眼前已經算得上麵目全非的太子殿下,胸腔裡有一團火在熊熊燃燒。
“懷溪,跟我回奉安。襄州的事,我會給你討回公道的,你還可以回去當太子殿下,有鐘家在沒人能動搖你的地位。”鐘跡白聲音裡有著常年沙場征戰的沉冷肅殺。
賀成江瞬間眯起眼睛,看向了紀硯塵。
他當初將紀硯塵撿回來,是看上了那枚耳墜所隱含的價值,以耳墜的成色哪怕紀硯塵不是什麼皇親貴胄,家境也絕不小,那時候他覺得如果能拉攏一個世家,對賀家的未來也算有用。
後來經過調查,他漸漸意識到紀硯塵的身份不簡單,從而猜出了他隱瞞的身世,將人再次帶回來的時候他想賭一個紀硯塵的野心。
太子虎落平陽,他不信紀硯塵會甘心,而他賀成江要一個賀家安穩,安帝給不了他就將希望放在彆人身上。
紀硯塵是個很好的人選。
事實證明,他的判斷是對的。
連鐘家都站在紀硯塵這邊。
隻要紀硯塵回到郢都,馬上就能拿回自己的太子之位,而隻要他能在世家的陰謀詭計裡活下來,皇帝的位置就永遠是他的。
隻是要紀硯塵跟著鐘跡白回奉安,賀成江心裡不太舒服。
若是紀硯塵真的走了,未來榮登大寶時會不會忘記他們之間的約定?
賀成江閉了閉眼,壓下心中的煩躁,目光落在紀硯塵身上,眼神深沉而複雜,或許就連他本人都很難說清此刻他眼神中的全部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