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溫圓和阿泉都有了一身像樣的過年衣裳,元郎更不必說,明洛連他阿娘都送了一匹,而胡阿婆也早早托人做了幾身孩童的冬衣,往三郎的本家送去。
“早列好了單子,不還是阿洛你陪著一道寫的麼?”宋平巡視著新一輪的百匹絹布,時而撫摸兩下,心裡說不出的五味雜陳。
想當初,他家連一口肉都得掰開了兩瓣來吃,阿洛還因洗澡廢水被胡阿婆屢屢念叨……才多久的功夫,這都不是窮人乍富了,而是源源不斷了……
北風呼嘯,明洛卻好似被和暖春風所包圍,手心熱得發出涔涔汗意,她稍稍往群麵上抹了一把,笑言道:“每家再加兩匹?族長家我另外再備份禮。”
宋平停頓片刻到底否了:“今年有難保明年有,人心都是不足的。”
明洛等著便是這句話,首肯道:“阿耶說的是。那咱們放醫館後的庫房裡?還是再買處小小的宅子作投資?”
“醫館後的屋舍好些都漏水了,甭提了。”這可都是上好的綾羅綢緞,擱的地方萬一有點不好,被老鼠咬了個洞咋辦。
他雖沒穿過緞子衣裳,但也曉得那種布料的金貴。
比人住得還挑嘞。
明洛眼看宋平的思路打開,往更加‘高瞻遠矚’的方向擴散開後,也不再催促,反而和溫圓說起一些家務。
胡阿婆不免笑道:“阿洛難得關心起家裡這些瑣事。”
“也不是關心,就是想著他們兩人能不能忙過來。”明洛訕訕一笑,討好般地拉過胡阿婆的手臂擺動起來。
胡阿婆忽的懂了,稍稍嚴肅道:“你是還想買幾個奴婢?”
明洛在心底唾棄著自己。
想剛去秦王府領回他倆的時候,自己尚沉浸在社會主義光芒的普照下,起碼認為每個人在法律和人格上是彼此平等,不存在誰屬於誰,誰奴役誰的概念。
堪比自由落體的墮落速度。
她作為這個生態環境中的既得利益者,渾然被這‘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主子生活給蒙蔽了雙眼,開始了進一步的自我滿足中。
“阿娘,我不騙你,我是有這個想法。”諸多雜念湧來,明洛不免垂頭喪氣。
胡阿婆自不會怪她,有錢了想多買幾個奴婢過上好日子是人之常情,沒看大戶人家的標配都是奴仆成群,呼奴引婢的奢靡氣息……
“家裡哪裡住得下呢。”胡阿婆環顧四周,先前還笑容滿麵的神色漸漸沉靜下來。
她是苦了大半輩子的人,到底不會被這短暫的富貴蒙蔽了雙眼,看看家裡的屋舍壁梁,總能清醒道認知到自己的家底和出身,不過一走了運的尋常百姓而已。
明洛當然懂得胡阿婆轉為苦笑的背後含義,油然而生一股豪情壯誌。
她輕輕扯了扯還在思量醫館之事的宋平,猶疑道:“阿耶,我們搬個家怎麼樣。家裡東西放不下,人也很快住不下,三郎來了又要和誰擠呢。”
宋平這點上早有打算,見狀也和明洛攤牌。
“對門的丁家老兩口和我說好了,等翻過年就搬回城外老家住,正好他堂兄有個斷了隻手的兒子,性情本分忠厚,答應過繼給他們作兒子。”宋平悠悠一歎,視線似有些茫然,不知看向天際何處。
“他倆歲數也不小了,名下另有處鋪麵,若非昔年大女婿為了塊羊肉與丈人家起了爭執,指不定這鋪麵就贈與外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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