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浚看著渾然不知大難臨頭,還擺著家主威嚴的大哥王源,和腦子比豬還蠢的二哥王清。
忽然覺得心好累,心中又氣又急。
王浚強行壓下心中怒火:“大哥,現在王家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了!”
“張海若是被西廠抓了的話,那我們私占農田的事情,肯定已經暴露了。”
“現在隻能趕快退田,退糧,爭取像成化十六年那樣,退田保命。”
“而且這次不能再假意退田了,一定要實打實得將田地退給百姓!”
王清低聲哼哼:“退田你說得倒是輕巧,這些田地我們得來極不容易,你說退就退,真是弟賣兄田不心疼。”
王源心裡也心疼這些田地:“三弟,你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
“大不了,我們再將土地,多轉給幾個家奴就是了。”
“我們隻要把表麵功夫做好,給陛下一個積極響應的態度,想必陛下也不會太較真。”
“實在不行,我們可以給姐姐寫信,讓姐姐出麵勸和。”
“畢竟,我們可是國戚,像我們這樣安分守己的國戚,可不多了。”
王浚氣急敗壞,怒火怎麼也壓不住,蹭蹭蹭地往上冒。
“絕對不可讓姐姐出麵求情!”
“今時可同往日?陛下能和先帝相比嗎?”
“後宮乾涉朝政,陛下隻會更加盛怒!”
“先帝仁厚,不予追究占田之事。”
“可如今若還效仿成化十六年之事,我們王家死無葬身之地!”
“陛下的兩個親舅爺,周壽和周彧都被陛下淩遲處死,夷滅三族了,何況是我們?”
“大哥!不能再猶豫了,快下令退田吧!”
王浚口中所說的,成化十六年之事,是當年先帝賜王源靜海縣良田兩千七百畝,永免其稅。
而王源之後指使家奴,四處侵占農田,最後強取豪奪良田至二十二萬餘畝。
因為王源是當時王皇後的親弟弟,導致都察院和六科的科道言官,無一人敢彈劾。
時任戶部尚書的張禎叔,在先帝麵前揭發此事後,先帝大怒,責令王源立即退還其田,並下詔禁止任何外戚私占農田。
可當時王源陽奉陰違,將侵占的田畝全都掛在家奴劉棕名下,號稱已經將農田全部退還。
從此後,王源王家,就變成了安分守己的皇親國戚。
而靜海縣,也多了一個土地主劉棕劉員外。
他坐擁良田二十二萬畝之巨,並且這個數字還在不斷增加,迄今已逾三十萬畝。
王源貪婪,王清愚笨。
隻有王浚明白當今朝中局勢,所以拚命想勸兩位哥哥,退田保命。
但王源仍在猶豫:“三弟說的有道理,當今陛下殘暴,絲毫不念及親情,為求保命,是該退田。”
“那也不用全都退了吧?”王清心裡很不舒服:“依我看,就退個五萬畝得了,表示表示我們的態度。”
“不妥,五萬畝有些少了。”
王源搖了搖頭:“這樣吧,咱們就退一半,退十五萬畝給附近農戶。”
“剩餘的,還是掛到家奴的名下。”
“這次我們找十五個人,每人名下掛一萬畝,這樣一來,也不招搖。”
王浚見自己的兩個哥哥,還是如此冥頑不靈,死到臨頭了還惦記著那兩塊破田。
不由得悲從中來,悲憤交加地大喊道:“大哥!三思啊!”
王源不耐煩地皺起了眉頭,猛地一拍桌子。
“行了,我意已決。”
“三弟不要勸了,就按我說的辦!”
“你們!”
王浚急火攻心,哀默心死,突然兩眼一翻,被氣暈了過去。
……
而此時,清丈田畝的隊伍,已經將整個靜海縣都丈量完畢了。
整個靜海縣總共兩百二十萬畝土地,其中可供播種的土地有一百三十萬畝,而可稱做良田的共有七十三萬畝。
而這七十三萬畝良田裡,竟然有三十一萬畝土地,都在劉棕的名下。
也就是瑞安伯王源,王家的田產。
獨流村,是靜海縣一個很小的村落。
“老伯,這片田產在十年之前還是在你名下,現在怎麼變成劉棕的地了?”
“還有這位老伯,這片地應該是你的,怎麼也都變成劉棕的地了?”
“……”
覃魯正拿著一份手畫的地圖,對麵前幾位農戶問道。
即使是在如此寒冷的天氣下,農戶身上的衣衫也不多。
幸而屋裡燒著柴火,才不至於感到異常寒冷。
農戶們看到覃魯身上穿著官服,因而不敢得罪。
但覃魯的話,他們又不敢老實回答,隻能囁喏道:“前幾年,我孩子病了,需要很大一筆錢治病,就將田賣給了劉員外。”
“我也是,我是老婆病了。”
“還有我,我是老娘病了。”
“……”
覃魯知道農戶害怕,不敢實話實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