鬨劇已消,看戲的眾人恢複了手頭事務,或繼續喂馬,或收拾行裝。
程崖與喬槊不再搭理她們一行人,鬆了馬繩,先行一步駕馬而去。
薑韶湊近餘涼,忿忿不平“我看他仍不服氣,隻在敷衍我們罷了。”
“無妨。”餘涼學著他們將馬草放入馬槽,邊道,“人與人境遇不同,便會造就不同的品性,更遑論男女之彆,更是猶隔溝壑,他們幾乎不會被人隨口當作物件用去羞辱他人,哪會懂得我們的心境。隻要讓他們知道你不好惹就夠了,當你敢於亮劍,你會發現那些魑魅魍魎,頃刻間對你退避三舍。”
連晚亭在旁將餘涼的話儘數聽進,原本看著親近和善的她,至此變得恩怨分明,更有幾分桀驁不馴。
雖說有些訝異,但這種由虛到實的具象過程,倒叫他對餘涼生出了幾分信任。
他牽馬靠近,小心謹慎道“餘師姐,方才抱歉了。”
餘涼取出汗巾擦了擦手,語氣淡然“幸好你是來道歉,而不是來感謝的。”
“我知道,一開始我緘默,不隻是自己忍受與否,更是縱容程師兄對三位師姐的嘲謔。”連晚亭取出鐵刷子刷洗馬背,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聲致歉。
“你不是在忍受,那句話本就冒犯不到你。”餘涼搖搖頭。
什麼才是真的冒犯,她方才用沈莊主作比時連晚亭的反應,才是被冒瀆的真實反應。
她瞧了身側連晚亭愕然不解的神色,默歎一聲“罷了,錯不在你,我要是在這過於苛責你,豈不是顯得那程崖逍遙快活?”
連晚亭的角色魅力,在於他會反躬自省,無論是武學亦或相處之道,避錯改善,是他能比常人飛速進步的原因之一。
這事他想得通便想,想不通她不奢求,她目前所求的是練好武藝,好早日完成任務。
按原書走向,開劍大會後的劇情是三個月後各大門派圍剿斷月樓的一次行動,現下她將他約去太初,對劇情應該無甚影響。
“走罷,已耽誤些時辰了,我們務必在日落前趕至下個村鎮,以免露宿。”
晏清湘翻身上馬,催促三人儘早啟程。
遠山小路,馬蹄疾飛,原本熙攘的驛站人去樓空,隻餘雜役清掃廄舍。
臨楓十年磨一神器,再有此等盛會不知要等多久了。
·
臨楓穀地處嶺南,餘涼四人日行夜休,趕了十日的路終於到了吳越南綏山腳下。
南綏山脈群嶺巍峨,聳入雲層,各山嶺姿態迥異,其中主山便名南綏,貌如飛鷹棲停,山鬆破岩而生,穩重而又深邃。
太初門就建於此山之上,抬頭不見屋建蹤影,需步行而上,到達頂峰才可窺見山中道觀。
為方便上下山的弟子與來往香客,山腳處開了一間茅草茶舍,由附近村民經營打理。
除了入夜落腳休息,四人這十日皆在馬上奔策,遙看見茶舍後,決定先在此休整一番再上山。
才勒馬停下,茶棚中正飲茶的兩名男子突然高喊“晏師姐!餘師姐、薑師姐你們回來啦!”
說完,他們停盞連忙迎上。
“解唐!裴深!”薑韶展顏,一邊拴馬一邊樂道,“你們怎麼在這?該不會特意等我們回來的吧?”
解、裴兩人相視苦笑,解唐搖頭回道“我們也是剛回。”
餘涼在一側打量,他們著衣相差無多,皆是白襯藍衫,腰側繡有白鶴紋樣,蓮瓣狀的道冠用以束發,將人襯得從容仙逸,想來這便是太初門的裝束了。
晏清湘心細,見兩人風塵仆仆,腰臀處衣褶堆積,顯然與她們一樣,亦是車怠馬煩,連日趕回來的。
她溫聲問道“我們去臨楓前你們還在門內,這一來一回,你們也走了一趟,可是有著急的差事?”
“江盟主十五日前自戕了。消息傳來後,掌門讓我們倆連日趕赴天闕閣,代表太初前去悼唁。”裴深神色沉重。
靜聽許久的連晚亭不禁詫異“江盟主死了?!”
“這是?”解唐兩人總算注意到三位師姐身後的男子,原以為他隻是剛好途徑茶舍,沒成想竟是同行的。
人是餘涼請來的,縱然眼前兩位師弟她還不認識,但也裝得一副熱絡勁兒為連晚亭引薦
“此次開劍大會的新劍之主,悟禪山莊的連晚亭。”
一聽介紹,兩位師弟麵上堆笑,果然不是無名之輩,能參加開劍大會就已是武林新秀了,更何況還是新劍之主,日後定然前途無量,眼下能有幸結識,倒是樂事一件。
遂自報家門,互相客套了一番。
餘涼暗忖,十五日前……不正好是她穿來的日子嗎?
這位同行江盟主,前腳嗝屁,後腳她就來了,這係統的辦事效率可真是高啊。
她由衷發問“好端端的,他為何自戕?”
“唉。”解唐哀歎道,“江盟主的發妻月餘前病逝了,據他弟子說,辦完喪事後江盟主便一蹶不振,數日渾渾噩噩,甚至時常自言自語,什麼‘任務’、‘回去’,總之是亂語不成章,瘋了一般,最後拔劍自刎於人前,就此仙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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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涼倒吸一口涼氣,什麼自言自語,該不會是在跟係統吵架吧?
薑韶搖首直歎“江盟主與夫人真是伉儷情深啊。”
“江盟主競任才不過一年,如今盟主之位空缺,武林無首,著實不妙。”連晚亭沉吟道。
江湖各派居於天南地北,相距遙遠,所以武林大會五年一期,盟主由此會決出,亦是五年一任。
解唐“天闕閣閣主如今由江盟主的師弟方則意擔任,加上這一年武林事宜皆為天闕閣處理,卷宗都存在那,喪儀上慧見大師與各派前輩商議,決定也由方閣主暫代盟主之職,待到三年後的正法大會,再選出新任盟主。”
薑韶聽罷嘖道“三年?這麼久可談不上暫代了。”
“方則意……”晏清湘輕念,垂眉回憶著,“一年前我隨師父參加武林大會時見過,論功法比不上江盟主,但亦精研有術,能與萬鈞堡的唐堡主打個平手。盟主本就是治理為要,武功其次,代任盟主他足夠了。”
曆屆盟主多由四五十的中生之輩擔任,轄理武林正派諸事,是份苦差。
像太初掌門邱識這種六七十的老前輩,即便武功卓絕,也通常不會在武林大會上比試競爭。
所以這盟主一詞,並非代表武功天下第一,眾人心裡都有數。
這也是為何原書中已有盟主之名的江淵,還執於習練神功的原因,追求真正的天下第一,亦是這些名門正派難以逃開的執念。
解唐點頭,接上晏清湘的話繼續道
“眾位前輩就是這麼說的,且十方寺也在淮左一帶,離天闕閣極近,若方閣主有難決斷之事,慧見大師可協理一二。”
一聽有名望頗高的十方寺主持協管武林,晏清湘幾人更覺穩妥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