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伏高明租住的公寓內。
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警部先生講述到這裡時,臉色微微變得蒼白起來。
對諸伏高明來說,那段經曆已經成為了他的心結。
哪怕他的理性告訴他,從小鳥遊樹被組織注意到的那一刻起,被帶走就成為了必然,而以他當時的稚嫩與無知,後續地營救幾乎不可能成功……可他感性的一麵仍不斷撕扯著他,叫囂著各種如果。
如果他選擇在此之前就領養小樹,提前獲得他的監護權;如果他沒有時隔三天才發現不對,而是及時地製止那個男人;如果他在後續地追蹤裡更加小心更加謹慎……
可惜沒有如果。
坐在對麵的鬆田陣平察覺了年長警部情緒的低落,他剛想說點什麼安慰的話,卻感覺自己的後背在這時被緊緊抱住了。
是萩原研二。
這下他再也顧不上對麵的諸伏警部心情如何了,因為他感覺到hagi的靈體在悄悄發抖。
——是諸伏高明的敘述觸發了hagi的心理創傷,讓他想起在那個實驗室的所見了吧。
鬆田陣平也懶得掩飾了,他不信到了這個時候諸伏高明還看不出來他背後跟了個幽靈。於是他乾脆直接起身,伸手勾住萩原的脖子,將他往前一拉——幽靈的靈體就這麼穿過了沙發,被拉到了他的身側坐下。
諸伏高明看著年輕的卷發警官旁若無人地對著空氣做出安撫的動作,宛如正拍著一個看不見的人的背……他突然就不覺得自己心情沉重了,甚至不自覺地因這一幕的滑稽而翹起了嘴角。
他根據鬆田陣平的動作,很快在心裡作出了對他身邊那位看不見先生的側寫
男性,身高在185左右,與鬆田陣平相互信賴,關係極為親密。對小鳥遊樹有很深的感情,會在聽聞他的消息時出現較大的情緒波動。
腦子裡迅速勾勒出幽靈的形象後,諸伏高明驚訝地發現,他腦海裡竟然出現了一個能與這些特征一一對應的人。
——是萩原研二。
可是他不應該是和景光同屆畢業的拆彈警官嗎?甚至就在半個月前,他還聽小樹繪聲繪色地描述了他和鬆田陣平驚險的一次拆彈。
難道是這位萩原警官也掌握了靈魂出竅的技巧……?
……不,等等。
三天前小樹突然來訪,曾告知他他所有地親友都被一個非人存在盯上的事。小樹因此還急切地、不惜榨乾自己也要為每一個重要的人上了保險……
那麼,促使他察覺到自己的親友被針對的契機是什麼呢?
……原來如此……小樹三天前的急迫和內疚,正是因為,這位萩原警官……不幸成為了第一個被那個非人存在襲擊的犧牲者嗎?
諸伏高明再抬頭看向卷發後輩時,突然驚覺這位鬆田警官今天的著裝正是一身漆黑的西服。
對啊,他早該想到的。
一個人就算是喜歡黑色,也不至於連襯衫和領帶都要穿黑色的……這是喪服啊。
諸伏高明張了張嘴,卻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他與鬆田警官和萩原警官算是神交已久了……畢竟小鳥遊樹是一個講話停不下來的性子,而他每天能聊的事又實在不多,隻能將自己幾個朋友的事翻來覆去地講給他聽。其中有些令小樹印象深刻的,更是會講好幾遍,讓他都快能對那些故事倒背如流了。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能僅是同鬆田陣平短短交談幾句,就願意向他交付基本的信任,把他帶回住所,並將與小樹當年的舊事都講給他聽。
隻是沒想到萩原警官這麼年輕就。
諸伏高明很想就這麼歎口氣,但他最終並沒有,隻是假裝什麼也沒有發現般垂下了眼瞼。
——
鬆田陣平一邊輕撫著萩原研二的背脊,一邊觀察諸伏高明的表情。
他選擇將hagi的存在直接暴露出來,也是在變相地向這位高明前輩展現自己的信任與誠意。
雖然他還沒有向諸伏高明介紹幽靈的身份,但看這位警部的樣子,他似乎已經自己猜出來了。
不愧是被那個小鬼天天掛在嘴邊的家夥。就推理能力來說,鬆田陣平覺得自己勉強認可了。
不過能不能對得起“長野孔明”的諢號,他還有待觀察。
拍了拍身邊的萩原,感覺到幼馴染的靈體已經不再顫抖,鬆田陣平開口道
“我們還是繼續說那時的事吧。”
——
——
八年前,長野。
諸伏高明不妙的預感成真了。
他按照伊吹太太給的聯係方式去找了那個基金會,發現那確實是一個正規合法的機構,也確實曾經派人來接走了小鳥遊樹,但當諸伏高明提出要見小鳥遊樹一麵時,卻被對方拒絕了。
對方給出的理由居然是“我們幫您征求過小鳥遊君的意見了,可惜那孩子想要徹底斬斷與過去的聯係,迎接嶄新的生活,他並不願意見您。”
這絕不會是那孩子會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