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豪低聲回應:“應該不久就能把人帶過來。”
那人接著吩咐:“到時候安排好了,趁著夜色渡江。”
周豪點點頭,眼睛卻偷偷往茅草叢那邊河岸靠近水的地方瞄:“三爺來了?”
那人悄悄側了側身,下巴朝前努了努。
周豪趕緊彎腰鑽進茅草堆裡,沒走幾步,眼前一下子開闊起來。
河岸邊,朱允熥穿著一身不起眼的舊衣裳,頭上戴著鬥笠,坐在一堆乾草上。
手裡抓著一根竹竿,全神貫注地看著水麵上隨波浮動的魚漂。
那魚漂開始上下跳動,溫旗發現了太孫,不敢出聲,弓著腰在一旁等著。
“嗖”地一聲。
魚漂猛地沉了下去。
不是什麼大魚。
周豪心裡暗暗歎了口氣。
隻見朱允熥輕輕一提手中的魚竿,就將那條不過手掌長的小黃魚給拽了上來。
這小黃魚,背上黑乎乎的,肚皮金黃色,滑不溜手的尾巴不停地擺動。
朱允熥還沒來得及取魚,周豪已走上前,手指一勾就掐住了小黃魚背上的硬刺。
另一隻手麻利地一扯,魚鉤就從魚嘴滑了出來。
小魚被丟進了浸在水裡的竹簍裡。
周豪隨手掬起河水,洗淨了手上沾的那層滑膩膩的魚黏液。
朱允熥挑了挑眉,落在周豪身上。
“今天淨是些黃辣丁,晚上回宮,咱們來個魚雜煲,撒點蔥薑蒜,那味道絕了。要是能有幾尾鯽魚,燉上嫩豆腐,那就更美滿了。”
周豪輕輕咳了兩聲,“三爺,董立軒……死了。”
他自己對魚興趣不大,畢竟河魚刺多。
可三爺喜歡,自然也就成了他的心頭好。
他探頭望向那裝滿魚的竹簍,心想著今天得跟禦廚房多討幾壇子陳年香醋才夠味。
朱允熥卻是一臉淡然,將釣竿穩穩地插在草堆旁的支架上。
隨即彎腰拾起草地上的乾草,在掌中揉搓起來。
魚腥味雖重,但經這麼一搓,手上倒是清爽了不少。
轉頭正視周豪,朱允熥問:“城裡現在怎麼樣了?”
自打三月前他開始獨自主持早朝,無論是朱元璋還是朱標,似乎是真的放手不管大明朝的事務了,一切都壓到了他的肩上。
至於儒學正統的爭端,他早在三個月前就亮明了立場,雖有偏袒,卻不至於明目張膽地站隊。
應天府府尹因玩忽職守,被貶到去當縣令了。
刑部和大理寺那幾個領頭鬨事的,被詹徽瞅準時機,一股腦兒地發配到不知哪個犄角旮旯吃土去了。
中書舍人劉三吾,被皇太孫教訓一頓後,大門一關,成天窩家裡埋頭苦讀,偶爾才露個麵去國子監講講課。
朝廷上關於儒家內部爭鬥的話題,大夥兒都默契地絕口不提了。
周豪整理了下思緒,“今兒個劉三吾照舊去了國子監,還在傳授程朱理學,看樣子是想把國子監打造成理學的新一代根據地。”
既然朝堂上不讓爭,劉三吾轉戰國子監也在意料之中。
朱允熥既然擺出了官方不管的姿態,自然也不能攔著人家去教書。
現在的大明,可不是兩百年後的光景,朱允熥也沒法反老朱家。
心裡暗暗歎了口氣,朱允熥又問:“還有彆的動靜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