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良哲家裡的那位,得了朝廷的封號,如今也不埋怨他整天不沾家了。”
“可繆良哲呢,祭祖完,轉身又套回那身泥點子袍子,往田裡一紮,忙得跟個陀螺似的。”
“紅薯高產30石,消息迅速傳遍應天府,民眾期待明年自家地也能種上紅薯。”
“這股風一吹,連應天府那幾塊地界上還沒改完糧稅規矩的地,老百姓自個兒就著急忙慌地舉報起來,事兒就這麼順溜地辦成了。”
江麵遼闊,秋風瑟瑟。
雲平碼頭上,長江之畔,朱高熾斜睨著朱允熥,低聲敘述著由紅薯引發的種種事端。
朱允熥轉頭望向碼頭,視線掠過排列有序的太監宮女,親兵與禮部官員。
排得整整齊齊迎接著什麼人。
“朝中大臣近況如何?”朱允熥向朱高熾詢問。
朱高熾反應淡然,聳肩道:“一如既往,日日頌揚繆少師的赫赫功績,私下憧憬取而代之,坐享一品高位。”
說罷,朱高熾詫異地盯著嘴角含笑的朱允熥。
“你問的,怕不是這回事吧。”
朱高熾語速加快,眼神滴溜溜轉了幾圈,定了定神。
“那些人啊,還不是日複一日的過。聽說,翟善覺得每三年一次的京察查不出官員的好壞,想學交趾那邊的選官法子,現在風聲已經漏出去了,好多人耳朵都豎著呢。”
“還有戶部尚書鬱新,嫌皇親俸祿太高,想打報告減他們的銀子。再加上九邊的軍務,打算動動開中製。但這些都還是說說,沒真動手。”
“工部尚書張襄,不知道聽了戶部的風聲哪根筋不對,直接在衙門裡就跟鬱新乾上了,然後遞了折子,讓皇爺爺給馮宏朗在工部也安個職位。”
江麵上,商船一艘接著一艘,乖乖按照應天府的吩咐,在水麵或是停著,或是慢悠悠漂著,不敢靠近碼頭。
旁邊還點綴著零零星星的漁船,像灑在水上的雪花。
朱允熥瞅了兩眼,笑著道:“他們這麼折騰,我還真沒想到。”
“啥意思?”朱高熾有點迷糊。
“朝廷的風氣要變嘍。”
朱允熥神情嚴肅,不敢有絲毫放鬆:“你是不是覺得他們都忙著操心國家大事,連皇親國戚的麵子都不顧了?”
朱高熾頷首:“不是這樣是咋樣?就戶部那點風吹草動,尚炳他們幾個,差點就殺去戶部找鬱新理論,想問問戶部究竟是誰家的。”
朱允熥一怔,眼睛在碼頭上掃了一圈,沒見著朱尚炳他們。
他轉頭問道:“他們真去了?”
朱高熾翻了個白眼,“真去了,這會兒還能出得了宮?不得讓爺爺揍得滿屁股開花。”
朱允熥苦笑搖頭。
這正是他擔心的事啊。
朝廷裡頭的大員們行事變得越發小心,事事都把自己的烏紗帽掛心頭,生怕行差踏錯。
戶部那頭削減皇親俸祿的事兒,風聲剛一起,他們便借機表忠心,一副為國為民的模樣。
皇親貴族們哪還敢多嘴?
這招進可攻退可守。
反倒是張襄,居然能拉下讀書人的麵子,直接上書讓朱元璋把馮宏朗那幾個安排到工部去,真是叫人跌破眼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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