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決定離開,到真正離開,隻有短短十天。
薑笙坐在車轅上,靜靜地看著這片將她養大的土地,心底滿是不舍。
從村口破廟離開時她不舍,從斜陽縣離開時她也不舍,但畢竟還是在安水郡的範圍之內。
這次去豐京,則是徹底離開了她眷戀的土地。
小姑娘歎了口氣,目光自馬車前東頭掃到西頭,全都是在告彆的人。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大哥許默,少年身姿筆挺,隨著年齡的增長愈發沉著穩重,便是在這離彆的時刻也沒有任何失態。
站他對麵的是同樣風姿卓越的扶風哥哥,十日的休憩讓他稍微恢複了些,此刻望向大哥的眼中流露著感傷。
“你們這一去,便不知何年才能回來。”王扶風垂下細長的脖頸,“豐京繁華,亂花迷人眼,隻怕許兄要忘了安水郡的清雅。”
“扶風兄言重了,安水郡是生養許默的地方,是許默的故鄉,任何地方都比不上。”許默知他為破敗的身子難受,也隻能儘力安慰,“你且放心,隻要好好服用小四配給你的藥,往後在豐京看到的繁華美景,我儘數為你呈現信中。”
“這大渝王朝的萬般美景,你看不得,我替你看。”
王扶風扭過頭去,遮掩失態。
他何德何能,不僅有幸與這六位兄妹相識,還讓他們放在心底,惦在心頭。
但不可否認,這種被惦記的感覺,真好。
也許有的人一輩子都享受不到父母的偏愛,但隻要能夠遇到知心友人,便不枉這一生。
王扶風再回過頭,失態已經被遮掩,他靜靜地望著未來注定大放異彩的許默,眼底所有的情緒都被祝福所取代。
祝福你,我的光。
如果說大哥的臨彆是感傷,到了二哥這畫風就變了。
張啟全擼起袖子,拍了拍鄭如謙的肩膀,笑眯眯道,“你小子有出息,生意要做到豐京了。”
鄭如謙趕緊擺手自謙,“還沒過去呢張叔,不過你放心,給我一年時間,必定在豐京站穩腳跟!”
“好,好小子,有想法。”張啟全眼底都是激賞,“我看好你。”
鄭如謙齜牙咧嘴地笑,還不忘叮囑汪小鬆,“安水郡和烤鴨的事情就交給你了,人手不用擔心,該解雇就解雇,該重用就重用,你東家有錢!”
完全忽略了全家隻剩五百兩這件事。
汪小鬆眼眶含淚,“東家,你在豐京等我……一定要等我,順便幫我照顧好妹妹。”
再看四哥這裡,就平靜多了。
整個溫氏醫館的醫女,除了汪小竹,竟然一個願意跟他去豐京的都沒有。
想想也是,都是有家的人,怎麼舍得背井離鄉。
但溫知允毫不在意,還有工夫笑著說,“到豐京又要重新招醫女了。”
汪小竹紅著眼眶,“這邊的醫館就不管了嗎?醫女們沒有束著,鬨出亂子可怎麼辦?”
“不會沒人管的。”溫知允麵色不改,下意識摸了摸懷中醫書,“吳大夫說了,他會時常過來看看。”
隻是吳所未這人生性不羈,又討厭離彆,竟然不願意出現在城門口送彆。
溫知允還嘗試在人群中翻找他的身影,卻什麼也沒有看到,隻能悵然地垂下頭,將吳大夫給的親筆醫書捂地再緊一些。
最後看向五哥,薑笙的心平衡了。
長宴坐在車轅的另一邊,雙腿彎曲,下巴頂在膝蓋上,既沒有友人相送,也沒有隨身相伴的人。
他就那麼孤單地坐著,看著這偌大的城池,漂亮的眼睛裡流露出緬懷,伴隨著幾分悵然。
終於……要回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