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年三十到今天,關於科舉舞弊的吵嚷就沒停止過。
隻是學子們通常在文昌閣憤慨,鮮少上路擾民。
豐京的百姓們還沒來得及奇怪,就發現隊伍越來越長,叫聲越來越凶,最後停在方家門口。
“還我科舉公正!”
“驅逐汙濁舞弊!”
響亮的口號一聲接著一聲,數百名長袍學子站成方陣,對著方家大門吆喝。
相鄰的幾個大世家都被驚動,悄悄打開門查看,又迅速合攏關閉。
隻有方家,大門始終巍然,不見半分張合。
學子們赤紅著雙眼,叫到聲嘶力竭時,終於忍不住脫下鞋襪,對準方家門頭砸去。
滿天飛舞的臭鞋跟襪子,乾淨點的尚且能跌落地麵,帶有黏性的直接吸在門框。
哪怕是匆匆趕來的奉天府尹都忍不下去,捏著鼻子出聲製止,“大家且靜一靜,且靜一靜。”
本以為官威足以壓製,卻不想文人學子愈發沸沸揚揚。
“看吧,之前隻是在文昌閣嚷嚷就沒人管,走到方家門口就阻攔。”
“這世間向來官官相護,定然是方家要他來驅攆我們的。”
“我們不走,死也不走,就要方家給個答案!”
“還我科舉公正!”
文人學子們的反骨加重,呼喝聲不減反漲。
看著奉天府尹漲紅的麵色,角落裡的許默突然有些許愧疚。
眼前的局麵從大年初一開始,就由他親自推動,安插人手,控製節奏。
想辦法壓製怒火的是他,提議去方家的是他,此刻帶動反骨的人也是他。
就連奉天府尹也在計劃之中,雖然他並不願意算計這位還算公正的大人。
可沒有足夠的理由,許默並不能拿自己的前途押注,哪怕是為拉下方遠。
他必須要文人學子們生出反骨,必須要情況難以壓製,必須要奉天府尹大人憤而甩袖。
直到人群隱隱暴動,他這位科舉舞弊受害者,同時也是狀元郎的翰林撰修,才能穿著六品官服,施施然出現。
隻見他高舉雙手,語氣沉穩平和,“大家靜一靜,且聽我言語。”
人群傳來喧囂,似乎在評判定奪,最後勉強歸於安寧。
許默沒有立即說話,而是上前兩步,對著奉天府尹拱手,“見過府尹大人,下官半途路過此地,聽聞暴動特意趕來,還望府尹大人見諒。”
有什麼可以見諒的呢?
不管怎麼說,他的出現都製止了暴亂。
奉天府尹擺了擺手,搖頭歎息,“許撰修莫要多禮,還是先處理事情吧。”
許默點了點頭,沒有客氣地看向眾人,“許某也是科舉舞弊中的一員,眼前諸位多是許某同窗,當年在貢院裡出出入入,今日又在方家門口集結。”
他突然苦笑著搖頭,“隻是沒想到,事情鬨到這麼大,方兄就是不願意站出來對個峙,哪怕解釋兩句也好啊。”
人群靜默無聲,遠處的薑笙差點笑嗆。
大哥也學壞了,明明一切都在他謀算中,此刻卻偏要做老好人,真是裡子外麵全撈走,一樣也不留。
方遠現在是文人學子的討伐重點,冷漠不予理會才是對的,文人學子們翻不出風浪,事情遲早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