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虎沒有立刻答話,他隻是緩緩地舉起煙袋鍋,深吸了一口,煙草在火光中劈裡啪啦作響,煙霧從他的鼻息間緩緩吐出,在微風中散成縹緲的霧氣。他的目光始終盯著遠處那條通往外界的官道,那是通往南方邊陲的唯一一條路。
“又來征兵……”任虎喃喃自語,聲音低沉沙啞,仿佛在自言自語,又仿佛在喟歎。
“是啊,副村長,”一個身形消瘦的中年男子接過話頭,輕聲說道,“這幾年打仗打得凶,尤其是我們這一片,幾乎每隔幾個月就要征一次兵。以前都是征其他村的,現在輪到咱們村了。”
中年男子的話語中帶著隱隱的擔憂,他的目光掃過周圍那些青壯年,許多人都低下了頭,不敢與他的目光相接。這些年,鎮上的年輕人越來越少了,很多人都被迫應征入伍,去了前線,卻再也沒有回來。
“他們知道,打仗是九死一生的事情。”中年男子歎了口氣,“所以,哪怕現在參軍的條件放寬了,村民們也不願意送自己的孩子去送死。”
的確,如今的征兵政策已經大不如前,以往需要各種證明、推薦才能參軍入伍,而現在,隻要副村長帶著名冊親自去一趟,便可以順利入伍。這種簡化的手續看似方便了百姓,但在村民們眼中,卻意味著更大的危險。
副村長任虎聽到這話,皺起的眉頭微微顫抖了一下。他放下煙袋鍋,沉默良久,才緩緩說道:“老規矩,我去送。誰家願意讓孩子參軍的,我親自帶著去官府登記。誰家不願意,就不強求。”
說著,他的目光掃過那些年輕人,他們或站或坐,有的乾脆躲到了後方的陰影裡,不敢讓副村長看到自己。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緊張與忐忑,那是一種麵對未知命運的恐懼。
“現在朝廷戰事頻繁,周邊國家蠢蠢欲動,征兵力度隻會越來越大。”任虎搖了搖頭,聲音中帶著深深的無奈,“我也知道,大家都不願意去,可是……我們村能撐多久?再拖下去,恐怕就輪不到我們自己做主了。”
此話一出,人群中響起了低聲的竊竊私語。有人憤怒地捏緊了拳頭,有人則露出不甘的神情,還有人垂下頭,臉色蒼白如紙。
“副村長……”一名身穿粗布衣衫的中年婦女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她的臉上滿是風霜之色,但目光卻堅定無比。她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很大的決心,“我家孩子已經成年了……今年剛滿十六歲,我……我願意讓他去參軍。”
此話一出,周圍的人群中立刻響起一片驚訝的聲音。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地看著這位母親。她的目光堅定,但眉宇間卻隱隱透著一絲痛苦的掙紮。
“芳嫂,你瘋了!你家小虎剛成年,參軍上戰場可是九死一生的事情啊!”一個年長的老婦人立刻衝上前來,聲音中帶著懇求與責備。
中年婦女卻隻是苦笑了一聲,她搖了搖頭,目光中泛起淚光,卻沒有掉下來。她的聲音微微發顫,但依舊堅決:“我知道……可是,這日子還能熬多久?要是村裡再不去人,他們遲早會強征。到時候,孩子們連這一筆安家費都拿不到,還不如趁著現在,先拿點錢……至少,我還能留點東西給他弟弟妹妹。”
她的話語深深地刺痛了周圍人的心。大家紛紛低下頭,沉默不語。他們不是沒有心痛,也不是不想反抗,可現實卻殘酷地壓迫著他們。每個人都知道,這幾年,朝廷駐軍的數量根本無法滿足邊境的防禦需求,隻能由當地駐軍就地征兵補充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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