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宣旨內侍早已帶著侍衛離去,而公孫安世則留在了莊園裡。
此時房中隻有雲綾與公孫安世兩人,隔著案幾相對而坐。
“怎麼,還沒回過神來?”公孫安世抿了口茶水,好整以暇地看著雲綾。
聞言,雲綾輕輕搖頭,回道“師伯,這是怎麼一回事哩?怎的朝廷突然就封我做官兒了?”
公孫安世放下茶杯,輕笑出聲,不急不緩地為雲綾解釋起來。
朝廷三年前就想封賞雲綾,當時她剛奪演武大會魁首,更是在挫敗魔門陰謀中出了大力。
念及彼時她還年幼,公孫玉瑤又屬意讓她在澄心書齋安心讀書,是以公孫弘便親自出麵壓下了此事。
此番雲綾入蜀,又揭露了尚家裡通外國之事。
隨著諸葛琿一封奏疏送到禦前,讓天佑帝又想起了這個三年前的少女,封賞之事卻是再難壓住了。
天佑帝親自跑到終南山與公孫弘商議一日,最後才定下了對雲綾的封賞。
正六品上朝議郎,授昭武校尉,代乾州馬軍都尉。
故此,公孫安世不惜親自隨宣旨內侍一道前來,為的就是與雲綾說明如今朝中的局勢,以免她陡然入仕兩眼一抹黑。
聽罷這些,雲綾不禁心下疑惑,問道“師伯,瞧您說得,就算您不來,我還不會問彆人哩?就說那乾州鎮將王將軍,正是師公舊部,我問他不也可以?”
聞言,公孫安世搖了搖頭,回道“我自不是來為你解釋官職的,皆是散官,唯一一個實職還是代理的,有何好說的。”
雲綾這下更疑惑了,水靈靈地大眼睛看著公孫安世,靜待下文。
公孫安世抿了口茶水潤潤嗓,隨即說道“原本以你的情況,今上是欲直接召你入京任用的,不過你師公沒有同意,你可知為何?”
雲綾搖了搖頭,對這些個人事任用之事,她哪裡能弄得明白。
好在公孫安世也不再打啞謎,將此行的目的一一道來。
依公孫安世所言,他此行是有三件事需親自交待給雲綾知曉。
這第一件事便是與朝局有關的。
如今四方承平,民殷國富,是難得的盛世天下。天佑帝本欲效法先祖,用兵四方,開疆拓土。
然而,當年與北涼戰過一場,外人皆道是大周擊退了北涼,實則朝堂上下卻都知曉是大周敗了一陣。
此役原本是大周籌謀攻伐北涼,孰料消息走漏,北涼率先發難。
彆看最後北涼撤軍,似乎沒討到便宜,實則若論戰損,大周卻是實實在在付出了兩倍的代價。
須知北涼才是攻方,如此戰損,朝廷上下誰又能認為是大周勝了呢?
至此以後,天佑帝似乎歇了開疆拓土的心思,終日流連於後宮,不似早年那般銳意進取了。
如此一來,朝中局勢漸漸變得波詭雲譎起來。
隨著一年前韓元讓告老致仕,朝局也變得令公孫安世都看不明白了。
此等局勢下,委實不是雲綾入京的好時機,是以公孫弘才強勢打消了天佑帝召雲綾進京的打算。
說到此處,公孫安世不由歎了口氣,沉默半晌。
雲綾聽得認真,見此也多少能體會自家師伯歎息中透出的無奈,並未出言打擾。
半晌,公孫安世收拾收拾心情,接著說起第二件事來,這件事就與眼下的西羌有關了。
兵部早在半年前就接到了西羌蠢蠢欲動的情報,似乎是當年大周與北涼那一戰讓西羌各部認為大周的軍力正在衰落,是以也想上來分一杯羹。
獲悉此事後,時任兵部杜尚書迅速將情報彙總呈遞禦前。
可惜,杜尚書遲遲未能等到批示,直到半月後他才得知這份情報天佑帝壓根兒沒看到,早被接替韓元讓出任相國的盧之浩截留了。
杜尚書找上盧之浩對峙,盧之浩卻認為此事無根無據,不必禦覽,讓兵部查到實證再說不遲。
杜尚書直言若要實證應當早些知會,如今枯等半月、空耗時日,對此盧之浩自是百般推諉。
一時氣急,杜尚書便與盧之浩動上了手。
最後,杜尚書因此致仕,盧之浩卻隻被罰俸半年。
聽到此處,雲綾不禁秀眉微蹙,有些忿忿不平地說道“師伯,這盧之浩身為相國,延誤軍國大事卻隻罰俸半年,這是何道理?”
聞言,公孫安世輕歎一聲,說道“這盧之浩的姐姐乃是賢妃,深得今上寵愛,是以……”
公孫安世有些說不下去,他自己都不理解曾經被認為英武亞於太祖的天佑帝怎會變得如此。
雲綾卻是眉頭一挑,心中盤算著要不要試著聯係聯係太祖爺,讓他好好管教管教自己的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