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的人浩浩蕩蕩來,又憋屈著走,二十幾個騎著馬的人離開時都繞著文盈走。
這時賀行潤才急步子跑過來,心有餘悸道:“真是跟從袛待久了,你行事怎得也衝動起來,若是你鎮不住他們怎麼辦?”
若非文盈下馬車時,堅持不讓他跟上前,他早忍不住衝過去了。
文盈看著陸府門匾,麵上半點沒有害怕的意思:“妾心裡有數,他們想在大公子這得好處,妾豈能叫他們如願?”
她回過頭來,對著賀行潤勾了勾唇:“好了,這回咱們能走了。”
重新往馬車方向走,賀行潤跟上她的腳步,忍不住嘖嘖兩聲:“不管怎麼樣,如今帶你離開才是最要緊,你真以為陸從璟會因為宮裡那位怕了你?他今日能膽怯、明日能躲閃,可後日大後日就不一定了,這京都你還是留不得。”
“本來妾也沒想留,隻是不想叫他得什麼好處罷了。”
上了馬車,文盈端坐在其中:“那府邸可是秦親王所贈,妾豈能叫他占了便宜去,左右妾如今什麼都不怕,反倒是他渾身都是顧及,合該是他躲著妾才是。”
賀行潤搖搖頭:“你這是什麼歪理。”
“不過妾也確實沒想過什麼後果。”文盈將話頭接了過來,“若是擔心後果便縮手縮腳,或者還有什麼意思,顧及這個、忌憚那個,倒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賀行潤哭笑不得,暗道她真是跟從袛在一起時間久了,做起事來都瘋了許多。
文盈抿了口茶,轉過來問:“賀郎君打算如何安排妾身?”
賀行潤垂眸想了想,原本還想將文盈就老老實實安頓在京都,可瞧著陸從璟的架勢,真說不準會不會對文盈如何。
他雖知曉文盈希望跟著陸從袛離開,但還是為她說清利弊,給出兩個選擇來。
“其實你也並非一定要跟著從袛,沒人會說你的不是,若是你願意,我可以想法子給你送去秦親王府,雖則是被圈禁,但現下看來,京都之中最安全的地方或許就是那裡了。”
文盈有些驚訝:“既是圈禁起來,還能隨便將人放進去?”
賀行潤無奈一笑:“畢竟也是新帝的親兄弟,隻要不是過分的要求,新帝都不會拒絕,誰不想要個好名聲?王爺越過分,他沒準還越高興,等罪責積攢夠了,才能一舉將王爺處置了去。”
文盈能明白他的意思,故而認真道:“妾有三人實在放心不下,不知能否送去秦親王府去?其中一個是公子身邊伺候的媽媽,是先杜夫人留下來的。”
賀行潤略有些意外,但這事安排起來不難,便點點頭應了下來。
“你不想將你爹娘送進去?”
文盈搖搖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妾爹娘也是下人出身,若是去了王府,免不得束手束腳,膽子也不夠大,倒不如就此在外麵待著罷,若是郎君能有人手幫忙護佑一二,妾不慎感激。”
說著,她十分鄭重頷首施禮。
“好說好說。”賀行潤搓搓手,“那你——”
“妾想跟著公子去。”
其實文盈原本沒想著賀郎君會幫著她離開,她自己也有了打算。
“聽說流放之人,可有內眷同行,就是一路跟去會辛苦些,但瞧著如今的陣勢,許是有些難辦,不過妾可以暗中隨性,不給公子添麻煩。”
賀行潤盯著她瞧了半晌,也是覺得心裡酸澀的緊。
在他看來,既將姑娘娶回了家中,本就該好生照看著,哪裡有叫姑娘跟著受苦的道理?
現在可好了,跟亡命鴛鴦般一走一隨,豈不是要叫文盈受好些苦楚?
眼看著從袛受苦卻半點都緩和不得,這又該如何煎熬?
他想了想,倒是有了另一個主意。
他換上一副鄭重模樣:“你知道的,從袛不會叫你跟隨,但我也明白你的意思,若是真要講你好生安排到一個地方你,去許是也會自己走,那既這般,倒不如我想辦法送你暗中過去,隻是這走的路,不能同從袛相同,你到楊州之時也會比他更慢些,可好?”
文盈麵露驚喜:“如此當然最好了,多謝謝郎君!”
她自小到大從未出過京都,原本要跟著去,也是被自己這滿腔衝動撐著,但真走出去了,她能想到會有很多困難。
這回有賀郎君幫忙,她也能安全許多,更是少了很多麻煩。
見她答應,賀行潤稍稍鬆了一口氣,直接對外麵駕馬車的人吩咐著,先去自己準備好的下院。
一路從南門出了京都,到了城郊的莊子上,賀行潤率先一步下車,同文盈介紹著。
隨性的是一個丫鬟與一個車夫,瞧著年歲都不大的樣子,但車夫冷著一張臉,想來應當也是暗衛,丫鬟倒是隨性些,見了麵伸手就將她的包袱接過。
賀行潤將馬車的簾子掀開,對著文盈指了指:“裡麵有現銀和銀票,你這一路就是邊花邊扔也夠了,不用了就叫他們兩個傳信給我,不必同我客氣。”
文盈點點頭,臨走之時鄭重對他拱手施禮:“多謝郎君了。”
賀行潤笑著伸手虛扶她,隻是眼神免不得有些心緒躲閃:“你瞧你,這般客氣做什麼,快些走罷,你不說我都知曉,你定然著急。”
文盈眼底閃爍著感激的光亮,也不同賀行潤說什麼虛的,這便上了馬車,一路行進而去。
眼瞧著馬車漸行漸遠,賀行潤瞧著倒是歎了口氣,隻希望文盈最好笨有些,發現不了其中的不對。
隻因這條路最後並不是通向楊州,而是在京都附近城州皆轉一圈,這一圈下來,等回來時怎麼著也要半年。
若是在此期間從袛出了什麼事,再將真相告訴她也不遲,若是從袛能平安回來,那便叫從袛親自接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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