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盈覺得大公子有些呆。
從前在他們之間,呆這個字應當是貫穿在她身上的,她有時也不明白,為何自己認真做事,認真思索,卻還要落得一個呆字。
但比是看著大公子,她也算是明白了這種感覺。
文盈在他懷裡蹭了蹭:“彆想了,早些歇息罷,受了傷的人就是得多睡覺才能養身子。”
陸從祗悶悶應了一聲,雙臂將她環的更緊了:“好,聽你的。”
此處屋舍雖是破舊,但許是因為趕路人有許多無銀錢住店留宿再此,屋中有茅草,躺在上麵也勉強能入睡。
陸從祗將自己的衣裳褪下,把沾了血的地方撕了去,給文盈墊在身底下,又讓她枕著自己的胳膊。
文盈都承了下來,他知道大公子此刻心裡不好受,覺得虧待了她,害她受苦,那她此刻便是將大公子給她的所有好都接下來,最好是還能讓大公子受點兒苦處,大公子心裡才能好受些。
至於這苦楚……她總不能直接躺在大公子身上睡,她想,晚上就大方的枕著胳膊,最好將其枕麻了。
一夜過去,前有篝火,身後有大公子的懷抱,文盈睡覺睡的還算是舒心,夜裡雖驚醒了兩次,的也很快地入睡過去。
晨起後,文盈抱著膝頭坐在大公子身側,而大公子正借著燒成灰的木棍在地上幾筆畫出大概地圖,商量著如何與秦親王彙合。
文盈就在他後麵輕輕靠著他的後背,她也不想插手進這些事中,她沒打過仗,也不能幫著大公子想辦法,那她能做的便是安靜,不多事、不生事。
也不知過了多久,陸從祗輕輕回過頭來,身子卻不敢動:“可是困了?”
見文盈輕輕搖頭,陸從祗便將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再休整一日,明日將一同東行,你可會還怕?”
文盈環上他的胳膊:“這一路都能走來,還能有什麼怕不怕的,彆想著再把我送走就好。”
陸從祗抬手扶了扶她的麵頰:“我知道你待我的心意。”
文盈喃喃道:“當初我想從京都之中出來,最差的打算就是來為你收屍,我心中也有些不安,即使覺得沒有為你做些什麼,又覺得要盼著收屍,不太吉利。”
她抬起頭來,揚起一張笑臉:“現在好了,昨日可是我救了你呢,現在這些人都受了傷,你要是實在想讓我走,我便隻能自己駕馬車離開了,但你定然是不能放心的。”
陸從祗輕笑一聲:“是,你說的有理。”
就是讓他覺得,他對她的心意,比他想象中的要稍微弱一點,但也僅僅是一點兒。
最起碼不算傻透,不會在他身上吊死,然後說他出了什麼事,她也不能犯傻隨著他一同西去。
一日很快便過去,整頓行裝後一起向東而行,如今不知遂州城是個什麼樣子,隻能算是賭一賭。
陸從祗已經想好了結果,就是還有機會便一起拚一條成王路,但若是敗局已定,他便自私一回,帶著文盈離開。
其實那日與秦親王所說的話,他字裡行間也是這個意思,秦親王定然也能聽得明白,隻是未曾點破。
他有妻子在等他,他想活下來,即便是落得不忠不義的名聲,他也想活下來,即便是日後可能一直活在痛苦之中,即便是他過後許是懊悔自責,心中折磨。
可此時此刻,他反手摟住文盈:“我想活下去,帶著你活下去,我不會讓你有事,也不會再想放你離開。”
文盈靠在馬車壁上,被他突然來的這一句弄得有些懵:“大公子,你莫不是做噩夢了罷?”
陸從祗將她的手握住:“我說我的真心話,你怎得還以為我是做夢?”
文盈中肯道:“就是覺得你經曆了一個生死關頭,倒是變得肉麻不少。”
“心裡話而已,怎麼能算是肉麻?”陸從祗輕歎一聲,“我心裡想什麼總得要告訴你,讓你知道才行。”
文盈點點頭,就當做是將他的話給聽了進去,但實際上她也並沒怎麼理會,她也不是靠著肉麻話來判斷一個人心意的。
趕路四日,終於是到了遂州城附近,尋了個人打聽一番,這才知曉如今情況。
秦親王應當是與當初的私兵會合,但秦槐君早就料到這一點,借著皇帝那邊的巧勁,直接將他們的人圍住。
如今不是不能強攻,而是攻了以後三敗俱傷,就看他敢不敢賭,賭贏了便一路入京摘得帝位,賭輸了便看有沒有人要坐收漁翁之利。
陸從祗給文盈留了一個人駕馬車,臨走時囑咐道:“我每兩日會想辦法回來見你,即便是回不來也會派人給你傳信,你放心,我一定活著回來找你。”
他又是這樣的承諾,文盈心裡免不得有些慌,隻是如今形勢迫在眉睫,她咬了咬牙,覺得他有些舍不得自己,乾脆狠心將他拉著自己的手推開。
“我知道的,你安心去,不用擔心我,”
陸從祗因她的動作略微一愣,輕笑了一聲,他倒是比自己要乾脆利落。
文盈坐在馬車之中,目送著大公子駕馬離開。
遂州城形勢複雜,陸從祗即便是過去也沒有辦法直接往裡麵闖,他蹲守機會,等著做那個黃雀。
他知道秦親王一定會賭,在這種情況下,已經沒有回頭的必要,那他便得想辦法,用這些為數不多的人,將秦親王的兵馬折損打到最低。
這般一等,便又是五日。
秦親王終於開始賭了,率先一步領大批軍馬直接衝出城來,與秦槐君的人對了上。
雙方打了起來,皇帝那邊的人所派精兵亦在幫忙,陸從祗無法靠近城牆,得到消息變慢了些,但也是老天相助,他知曉了皇帝那邊的副領軍乃是耿獻亮。
陸從祗知曉這個消息是直接笑了出來,旁人他不了解不知曉,但耿獻亮卻是個極為好拿捏的人,揣摩他的心思來做出應對之策,那可是再簡單不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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